这是蓝桥第一次走进弘毅庐的院门,带着些许激动,些许愧疚,还有些许不安。
他们一共三个人走进这座古朴的院落,风镇岳走在最前,他和风夜菱紧跟在风镇岳的身后。
路旁的竹叶犹自有水珠滚落,被风一吹,发出沙沙的轻响。
李祺没有出来迎接,只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引着他们进门。
那老者佝偻着腰,手上还拿着个大扫把,带他们进门前应是正在清扫前院的落叶。
“请稍待片刻。”老者把三人带到堂屋门前,停下来道,“老爷还在更衣,等下他自会招待客人进去。”
“多谢老伯。”风镇岳向那老者一拱手,从袖中摸出两把铜钱递过去,“敢问老伯尊姓?”
那老者也不客气,伸手接了,然后微抬起头,一双眼睛看向风镇岳,淡淡一笑道:“老爷和殿下都唤我沈伯。”
风镇岳至此也终看清那老者,神色微微一变,喉头动了动,却又没说出话来。
沈伯的目光扫过蓝桥,最后落到风夜菱的身上。
风夜菱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蓝桥留意到沈伯的目光,暗忖这弘毅庐的老仆未免也忒没规矩,不懂得非礼勿视。然而自己此行是上门请罪,却也不便发作,只悄悄把风夜菱拉到自己身后。
沈伯笑眯眯地解释道:“姑娘是我们小姐的朋友吧?女大十八变,现在出落得这般标致,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姑娘小时候到家里玩,我还给姑娘削过苹果呢。”
他这样一说,风夜菱更是窘迫,臊红了脸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这时就听堂屋里传出李祺的一声轻嗽,沈伯道:“老爷请你们进去了。”
他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最后又看了眼风夜菱,这才缓步退下。
李祺一身铠甲,头戴银盔,脚踏铁靴,端坐在堂屋正中的太师椅上,手持御赐的宝剑“相见欢”,眼也不眨地盯着走进屋来的三人道:“风侯爷,小女何在?”
蓝桥心中一凛,知道曾身为文官的李祺今天特意换上武将的铠甲,是为了表达不惜一战的决心。
这堂屋足有十几步宽,家具陈设却极为简单,除了正中的一张方桌和一对太师椅,就只有左右四个圆凳,算是待客之用。李祺身后的墙上,高挂着弘毅庐的另一把宝剑“忆江南”,仿佛诉说着此间男女主人曾经的荣耀以及无上的圣眷恩宠。
相较于李祺使用的相见欢,忆江南的剑型更偏狭长,剑柄上还有利于把握的巧妙弧线,更适合女子使用。朱元璋在临安公主出嫁时选择这两柄宝剑陪嫁,还给这两柄剑取了如此特别的名字,其用意不言自明。
相见欢既指李祺和临安公主的金风玉露,更暗指朱元璋和李善长共谋天下时的峥嵘岁月。忆江南则表达了他对爱女依依惜别的柔情,希望临安公主若有一日随夫远行,依然能记得京师的江南烟雨,记得他最难割舍的父女之情。
如今时过境迁,李善长惨遭灭门,李祺和公主也被逐出京城,再想起往昔的种种尊贵和恩宠,怎能不让人扼腕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