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细沙一般从指缝中溜走,不知不觉中,河里的冰融化了,田地里的土解冻了。扒开路边松软的细土粒,隐隐可见嫩黄的草芽即将破土而出,细长的柳枝远望去也发出淡淡的我青色。
周扬帆感觉到身上特别热,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和那轮不是特别炽热的太阳,解开了衣襟。他从年后重返河滩钩蟹子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除了特别极端的天气不适合出门,他几乎整天都耗在这片河滩上,也挣了一千多块钱。
虽然他钩蟹子的技术日益进步,现在也就比周世忠差那么一点点,可是哪怕他拉满弓弦鼓足干劲,每天能钩上来的蟹子却没有什么增加。因为任何事都有一个极限,以他的技术以他的功夫,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这个临界点。
然而随着天气一天一天的暖和,黄心蟹的价格是一掉再掉,从年前的四五块掉到了三块多,再掉到两块,而且还在往下掉。这主要是和人们的消费习惯有关,在冬天能够吃上一碟醉蟹那就是酒桌上的高级享受,而到了春天,黄心蟹似乎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实际上黄心蟹还是那个黄心蟹,没有从洞窟里出来进食的黄心蟹口感依旧是那样鲜美,可就是不再有多少人买账。人就是这样,说稀罕你就稀罕你,哪怕再贵也有人喜欢。说不稀罕你,哪怕是白送也懒得看一眼。
也许今天黄心蟹就只能卖一块钱一斤了吧。看着已经大半桶的的黄心蟹,周扬帆默默想道。今天特别暖和,躲在洞窟最深处的黄心蟹都爬了上来,有些一直爬到了洞窟门口,铁锹挖开泥巴甚至不需要用蟹闯子,直接就可以伸下蟹钩把它们钩上来。所以他今天的收获特别大,还不到收工的时间,就大概钩了十几斤。
“扬帆,歇歇啦!”也早已钩了大半篓子黄心蟹的周世忠走了过来,直接把蟹钩子扔到了地上,从兜里摸出了烟叶袋子。
“吃我的吧!”周扬帆从兜里掏出半包邹巴巴的“博爱”烟,拿出一根捋直递了过去。
“这个不带劲!”周世忠扬了扬手中的烟叶笑道,“我还是习惯吃这个。”
周扬帆笑笑,自己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其实很少抽烟的,或者说他学会抽烟,纯粹是因为柳成林一开始会让他抽。后来他发现,在干活特别累的时候,偶尔点上一根,确实可以缓解一下疲劳。虽然他也很清楚,这种感觉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安慰,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挺管用的。
然而他抽的烟的是那样的寒酸,白色烟盒的博爱,这是农村大多数烟民的首选,不是因为这烟的口感有多好,而是因为便宜,只需要一块钱。然而就是这大多数年轻人看都不想看的博爱,周扬帆也舍不得多抽。
他严格地控制着自己的吸烟量,在家的时候不抽,不干活的时候能不抽也不抽,虽然有时候也很想掏出来,可是他总有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稍微打岔一下就忘了。他每天到河滩上来只带六根烟,多一根都没有。
为什么是六根,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包烟可以抽三天,而每天七根就肯定有一天只有六根,所以他干脆就带六根,这样一来过了几天又可以省出一天的量。这就是我们可爱又可怜的扬帆,这个家庭贫穷又不甘落后的青年,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明天你还来吧?”周世忠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周扬帆笑着问道。
“嗯。”周扬帆轻轻应了一声。
“我不来了!”周世忠扔掉了烟头道,“看行情今儿个能卖一块钱一斤就不错了,再来也没意思。”他看到周扬帆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笑道,“黄心蟹不值钱了,一天十块八块的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