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的时候周世清又从周世明那里借了小推车来，和周扬帆一起往家里推麦捆，只留下许有香一个人在地里捆。无论如何，已经割倒的麦子今天晚上要运回家去，因为河堤上的自留地离家实在是太远了，保不准会不会有人趁着晚上来把麦捆顺走一些呢。
等到爷俩个推着最后一趟麦子到家的时候，许有香也刚刚生火做饭。周扬帆把麦捆全部堆在走廊边上，这才稍稍歇口气。他卷起袖口想要洗漱一下，这才发现胳膊上已经变得像黑鱼一样到处都是麦灰。他再撸起裤腿看看，更是哑然失笑。
毫不夸张地说，他除了脸上白天洗过稍微干净一点之外，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灰，就跟从烟囱里钻出来一样。他赶紧打来一盆水，就站在场边拿着旧毛巾把身上细细擦洗了一遍，最后又洗了头，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拿着散发着脚臭味的解放鞋，他微微皱眉，只能将鞋口全部放开，丢在外面通风散发臭味。这双解放鞋他已经穿了一个多月，原先的军绿色经过数次洗刷已经褪掉，脚掌部位也裂开了一道小口，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透通了。
他缓缓地将鞋子放到了走廊里，看着满天的星斗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季节已经很热了，不过一点都用担心多出汗，最让人担心的是天气会不会有雨。成熟的麦子要是淋了雨那就不妙了，麦秆子上的灰会特别多，无论是收割还是脱粒都特别呛人。最可怕的是遇上连阴雨，那就彻底完蛋了。
据许有香说，过去有一年曾经在麦收时下了一个礼拜的雨，结果麦粒在穗头上就发芽了，磨出来的面粉一点筋道都没有，只能勉强糊在锅上，锅贴子不像锅贴，被人们叫做“小糊饼”。
周扬帆没来得及看天气预报，便去问了邻居，得知明天没有雨，四十八小时预报也是好天气，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不是懈怠的理由，明天一早还得早早起床去割大田的麦子，趁着晴好天气运回来脱粒晒干，然后尽早抢水插秧。
因为最近个把月一直干旱少雨，河沟里的水位已经明显下降了。虽然潮河湾乡处在潮河下游一般情况下不会缺水，可是一旦上游的乡镇全部开始插秧了，谁又敢说电灌站就一定能打得上水来呢。这种情况过去也不是没遇上过，最严重的那年据说一直到了近七月才下雨来了水，才开始插秧，比起正常年份延误了半个多月呢。
收割麦子的时候最怕下雨，怕麦子淋雨了发芽。插秧的时候盼下雨，怕河里没水了没法插秧，这前后十来天的时间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却是农民在土地里刨食完全看天收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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