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很大,周扬帆穿着雨衣,背着喷雾器在棉花地里行走。随着他的左手不停地上下压动,右手的喷头里不停地冒出白雾,将兑制好的农药均匀地喷在棉花上。
本来应该是爷俩一起过来打药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周世清拉了半夜的肚子,等到早上的时候走路都有点打晃了。许有香带着他去了卫生室,打药的任务就全部落到了周扬帆肩上。
周扬帆缓慢地往后退着,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尽可能地避免让农药沾到身上。他的脸上蒙着口罩,虽然不能完全把农药的气味隔绝在外面,总比不戴要好多了。
他打药打得很仔细,一直把棉花上喷到往下滴水才算合格。喷头不停地往外喷着药水,将整垄的棉花都罩了进去。一桶农药基本上正好一个来回,算起来他要将几块地的棉花全部喷完药,最少要兑十几桶水。
太阳渐渐升高了,周扬帆感觉到身上很热,他解开了雨衣的纽扣,继续喷着农药。他感觉到嗓子有点发干,可是却不敢喝水。因为喝水之前他要洗手,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忍着,等农药喷完了才可以补充水分。
他觉得眼睛发涩,觉得脑袋变得昏沉沉的,他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一直辗转反侧回忆着和庄眉的点点滴滴,没有睡好的缘故。他强打着精神,喷了一桶又一桶农药。
太阳越来越高,他的身上燥热难当,嘴里干得几乎连唾沫都没有了,依然不肯休息一下。他满脑子都是呛人的药味,觉得脑袋越来越迷糊,就连看着面前的棉花都在觉得微微打晃。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好像是中毒了。
怎么办?将喷雾器里最后半桶农药喷完,他再也坚持不住,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去。他的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不知道是汗珠还是农药。
好不容易到了家,他赶紧脱下雨衣,又把身上湿透了衣裳全部扒下来,顾不得烧点热水,直接就舀了一盆凉水,摸出肥皂洗脸,又拿起水盆从头到脚浇了下去。他只觉得眼前的天在动,大地在旋转,就连房屋都在晃动,似乎马上就要倒塌了一般。
他觉得恶心,蹲下身子张嘴干呕起来,早上吃的那点稀饭早已被吐得干干净净,就连胆汁都呕了出来,满嘴一股淡淡的苦味。
他的眼皮子使劲往一块粘,似乎只要合上了就再也不想睁开。周扬帆很想就地躺下睡一觉,可是他心里也清楚,直接现在不能睡。他得去卫生室找医生看看,得尽快把身上的毒解掉。
他也不敢骑车了,实际上现在的他连自行车都不一定能扶得稳。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抓起衬衫,胡乱地扒在身上,就连穿反了都没有发现。他从床沿下拿出几张钞票,转身就往外走。
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浑身大汗淋漓,还没有走到村口衬衫就湿透了,眼睛也几乎快粘到一起了,只剩下一条细缝。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柳成林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看到周扬帆的模样大吃了一惊,不需要多问就知道这是农药中毒。他也顾不上多问,把周扬帆扶上了自行车后座,想要再骑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只好一只手扶着周扬帆,一只手握着车把,一步一步地往卫生室走去。
“妈的,每天路上那么多人,今天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柳成林有点恼怒地自言自语道。趴在车座上的周扬帆听得很清楚,很想搭上两句话,可是却无法开口。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