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太阳依旧炽热,周扬帆和许许多多的工人一样,趁着潮水退去的功夫,齐心协力地将水泥预制的方块抬下海堤,摆放进抢时间挖好的沟槽里。水泥块沿着海堤的外坡逐渐往上延伸,在平潮线的位置结束。
这是项目部制定的施工方案,在平潮线以下全部采用水泥预制的方块拼接,在平潮线以上采用混凝土现浇,海堤的边上用混凝土浇筑起一米高的挡浪墙。这样的高标准海堤和过去没法同日而语,就是在遇上像上次那样的极端风暴潮也不怕了。
工作的时间不算太长,从海水落下道海水上涨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劳动强度很大,那些重达几百斤的水泥块全都指望人力从海堤上翻到堆外去,再整齐地摆放进设计好的坑槽里,其实也不轻松。
在工地上周扬帆意外地看到了二鱼子,只是他们不属于一个施工队,自然也没有多少时间说话。整个工地上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带着安全帽的施工员大声地发施号令,争分夺秒地抢着潮水的空隙干活。
一个班次下来,周扬帆觉得浑身几乎要散了架,肩膀被扁担磨了半天几乎要脱了皮,人也变得焉巴巴的没了精神。
果然没有好挣的钱!
周扬帆暗想道。这活比盖房子做小工累多了,二十块钱一个潮水确实不算多。但是好在一天一夜可以做两个班次,还管吃管住,加起来一天能够有四十块的收入,也是可以了。
吃的是大锅饭,猪肉炖粉条,青椒炒土豆丝,一荤一素。住的就简陋多了,就是简单搭起来的帆布棚子,用毛竹支个架子,上面拉上帆布就成。铺盖什么的都是自备,每人带了一条薄被,往地上一躺就能呼呼大睡。
海边没有自来水,吃的用的都是水车从盐场拉过来的,条件十分艰苦。吃饱喝足了的民工们就在海边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了大小便的问题,回头钻进窝棚就开始睡觉。周扬帆躺在最外面,闻着窝棚里散发出来的臭脚丫子味,暗暗皱起了眉头。
等他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已黑,灶房那边亮起了灯光,发电机组轰隆隆地响着,电灯将数百米长的工地上空照得雪亮。有人喊吃饭了,周扬帆抓起自备的饭碗走向“食堂”,排队等着做饭的师父给他挖了一大块米饭,又在上面浇了连汤带水的半勺子猪肉,端着饭碗就近找了个地方蹲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
饭后只来得及去撒泡尿,就听到工头在点名了。周扬帆默默地将鞋带系好,拿着手指头已经露出来的手套,跟着人群开始了晚上的工作。
白天,黑夜,一天又一天在交替。周扬帆默默计算着来到海边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他明显黑了,被太阳暴晒和海风吹拂的脸简直像极了电视上的包青天,唯一不同的就是脑门上少了一枚月牙儿。
因为脸黑了,牙齿倒是看起来白了,只要一张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大白牙。周扬帆已经麻木了,每天机械性地吃饭,睡觉,跟着大家一起干活,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每次吃过饭就躺下抓紧时间睡觉,连想一下家中的情况都懒得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到了海边的第二天,庄眉就收到了南京某所著名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刻意化妆了一番的庄眉连着在街上转了三天,都没有看见周扬帆的影子,心里疑惑又有点担心。因为她知道,周扬帆一定和她一样,特别在意她高考的成绩,也一定会像他们以前那样,很有默契地在街上会面。
可是他怎么没来呢?究竟发生了什么?
经过多方打听,庄眉才知道,周扬帆到海边去做工了,是去修海堤的。她听人说,在海边干活特别吃苦,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得知这个消息,庄眉沉默了很长时间。她回想着每次盒周扬帆见面时的情形,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很少提及周扬帆以后返校的事情,似乎都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难道……他不准备回校了?
庄眉微微蹙眉,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拿起了笔,给周扬帆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