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贤孙们自觉地站在了路边两旁,看着周长生他们越走越近。唢呐声更是低沉,像是在表示哀伤。
家里,许有香这时候和周长安争了起来。按照往常的惯例,去世老人的骨灰盒回来后,是不能进家门的,只能摆在门口的灵棚里。因为再怎么说都得有点忌讳,即使是自家的老祖宗也要遵循惯例。
而周长安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意思,说打算让老太爷的骨灰盒先放在堂屋里,毕竟离入土为安还有两天呢,将老人家的骨灰盒一直放在外面好像是有点不太妥当。
许有香坚决不同意骨灰盒再进家门,说要按照惯例去做,这其实也无可厚非。但是不知道被谁听到了,再经过传播就变成了许有香忤逆不道,连老太爷的骨灰盒都容不得了。
这话又传到了许有香的耳朵里,她不禁委屈得哭了起来。“你们说我忤逆不道,那这几年老太爷是住在哪家的?这几年我早茶晚水的,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可曾说过我的不如?现在我就是按照惯例说让老太爷的骨灰盒放在门口,你们就把我说得一钱不值,那我倒是要问问,扬帆媳妇还带着肚子呢,以后我们一家要是有什么,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看到许有香呜呜咽咽地哭着,周世清没由来的烦躁起来。“你哭什么哭?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世清你少说两句。”小姑奶奶呵斥道,又去把许有香拉了起来,“就按照惯例办,将我大的骨灰安放在灵棚里就行。”
“小姑,你说我怎么就忤逆不道了?”许有香流泪道,“我作为孙媳妇尽心尽意地伺候了老太爷几年,我想过要什么好处没有,到头来还被人说得一钱不值?”
“好啦好啦!你对老太爷怎么样我们又不是瞎子,哪个没看到呢。”小姑奶奶安慰道,“不哭了啊,再哭我心里都难受。”
周扬帆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不知道还有骨灰盒不能再进家门的风俗,但是有人把许有香照顾老太爷几年的好处全都选择性地忘记了,真的是让人心寒。虽说晚辈孝敬老人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被有些人别有用心地拿来说事,真的是让人心里愤怒。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许有香被小姑奶奶哄着进了锅屋,不一会儿又红着眼睛继续出来给亲友们准备晚饭了。给老太爷的牌位送完晚上的餐饭后,家里的亲友们少了很多。一些明天不用来的在吃过午饭后就陆续离开了,剩下的都是比较亲密的本家和从老太爷而下的直系亲戚了。
周扬帆早早地就抱着被子在堂屋西当间躺下了,由于老人家的遗体已经火化,屋里的空间腾出来了许多,今天晚上不会再像前两晚那样挤了。
说来也怪,中午的时候周扬帆还哭得那样伤心,但是在看到了老太爷的骨灰盒后,他好像突然就想通了,看淡了。他扪心自问,在老太爷活着的时候自己尽力了,但是他没有能力去改变结局。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老太爷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就是再伤心又有什么用呢?
死者长已矣,存者还得偷生啊!好好活着,努力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将孩子教育成人,能不能光宗耀祖且不说,总之不能给祖宗脸上抹黑就是了。
周扬帆躺在地上望着屋顶出神,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吹鼓手们已经几乎要翻了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提议的,说白天已经唱了两场大戏,晚上就不唱了,干脆来点小调什么的,也让青年人乐呵乐呵。
对于所谓的小调吹鼓手们一点都不外行,随便哪个都能信手拈来唱上几段。这也不需要什么彩排,纯粹就是想到什么就唱什么。
门口的台子上,一对男女正在使劲地扭着屁股,悬挂在他们头顶的白炽灯把周围照得雪亮。那个穿着喇叭裤的男子手里拿着话筒,对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女子嬉皮笑脸地唱道:“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