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绘画,私人画师卡莱教给维娅更多的是绘画的理论,看起来她更喜欢和维娅聊天交谈。这让生活之中孤寂无助的维娅算是找到一些慰藉。
米罗是卡莱给维娅讲得最多的一位画家,米罗和维娅的祖母一样也是加泰罗尼亚人,除了绘画以外,在雕塑、陶艺方面也有着高深的造诣。他的画属于超现实主义,以大色块、大反差、大线条为特点,表面上看若随性而画,但其中的艺术底蕴却是他自由幻想与深思熟虑结合的结果。
卡莱毫无顾忌地告诉维娅,米罗是个天体主义者,标榜人性中的情1欲是最贴近自然的东西,也是最合乎本性和情理的现象,属于生命的原动力。米罗对女性的魅力十分着迷,可以说他终生探讨最多的也是关于男女情1欲之类的话题。
本来对于维娅这个春心未萌的少女来说,经历过两个好友离她而去,谈论什么情1欲、两性之类的事情她应该很抵触才对,可她自己都想不到,画师说起米罗的这些事来,她却颇为感兴趣。
这并不是个美好的信号,可对于维娅来说,似乎迈入了自己人生的新阶段。此时,她第一个与之有关的男人走近了她的生活,他便是维娅的高中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有三十二岁,正值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更何况在所有学生心中是个博学稳重的德国帅男。他在三十岁时和妻子离异,五岁的儿子随母亲改嫁到柏林,这两年一直矜寡一人。不过在学校里却很有学生缘,是不少女生心中的暗恋对象。唯一可让人诟病的是,他的脾气很糟糕,传说他患有中度焦躁症,上课时不时就对学生大发怒火,甚至还有暴力倾向,体罚学生也是家常便饭。
至于和维娅之间是如何建立起关系的,她没有和燕云姗详细说明,只用了一句话概括:“是他让我由内而外感受到了自己青春时代的降临。”其意不言自明。
两人的恋情不敢公开,在学校和普通师生之间一样,甚至他的体罚维娅也没能被特赦。而在放学后的秘密约会中,物理老师每次用他的温存与歉意让维娅忘却了身体上的痛楚,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个男人带给他的初恋之暖。
只是这样欢愉的时光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年,学校中的风言风语就传遍了各个角落,物理老师被教务处叫去谈话。两人的约会被迫中断,学生们也对维娅指指点点,看她的眼神都透着怪异,像是看一只怪物一般。
维娅倒是早已习惯被人议论,见怪不怪了。只是物理老师经过此事,焦躁症变得更加严重,体罚学生变本加厉。从先前罚站、踢屁股,严重到了下跪、抽嘴巴的程度。
学生家长自然是不干,不少家长找到学校,要求调查老师体罚学生的事。学校为了保住脸面,顺水推舟地将物理老师推到了前台,当着全校学生和很多家长的面将他开除出校,并且给他安排到一家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再以后维娅就和他断了联系,这段初恋就此无疾而终。
直到如今当着燕云姗的面,维娅对自己的初恋经历不想述说得更细致,但明确表示这段感情她一点也不后悔,就如同是自己青年时代来临的礼物,每每回忆起来,都认为这半年是她在汉堡那九年唯一使自己不感到灰暗的日子。
当然,维娅在当时因为失恋也抑郁了一段时日,还是通过私人画师卡莱的开导才逐渐走出来。卡莱把自己知道的一个国际性高智商组织介绍给了维娅,那组织名叫“门萨俱乐部”,每年会通过公布一些高难度的逻辑问题征集答案来招募会员。
卡莱不知从哪搞来了不少门萨俱乐部的入会试题,送给维娅来解答。起初维娅没有找到窍门,一道题也解不出。如果是同样年龄的其他女孩子,也许就放弃不再答下去了,可维娅是那种越遇到困难越顶尖上的女孩儿,下课之后随时随地都在思考那些题目该如何解答,甚至陷入了魔怔状态,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母亲发觉她是这样的精神状态,不免担心起来。问她最近在做些什么,她只用学校的功课吃力为借口敷衍过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冥思苦想,最后在无意之中摆弄自转方舟时中灵光一闪,找到了解题的窍门。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将卡莱交给她的所有题目一口气全部解了出来。
正当她心中得意时,母亲察觉到了维娅的行为,并且向她旁敲侧击问出了是在请来的私人画师卡莱那里出的问题。在母亲看来,私人画师就该做教授绘画的事情,而不是让自己的女儿陷入魂不守舍的状态;再加上前些时在学校里女儿和老师的恋情丑闻,细问之下又是因为卡莱对她教了些难以启齿的两性之事,母亲决定不许女儿再去卡莱那里。
于是维娅又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孤寂与沉默之中。
在维娅十六岁那年春天,母亲接到了来自巴伦西亚的信件,是祖母寄来的。信中说父亲回了家,但身体情况非常糟糕,生命都有可能坚持不了多久。虽然两人已经离婚,但他非常想再见维娅一面,希望母亲能念在夫妻感情一场,能带维娅回巴伦西亚,见他最后一面。
母亲斟酌再三,也问了维娅的意见。维娅因为和父亲无甚感情,起初对此事无动于衷,但后来考虑到毕竟离开家乡九年时间,对祖父祖母还是颇为想念,最后告诉母亲,自己同意和她回趟巴伦西亚。
此时的维娅已经加入了德国国籍,因为当时东西德刚刚合并没几年,尚未与西班牙建交,返回巴伦西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叫斯塔特的男生再次出现,向维娅表示了对当初犯错的歉意。
通过进一步了解,他得知了维娅想要返回家乡的愿望,通过副校长父亲的关系打通了外事部门,顺利地帮她拿到了跨国通行证。
于是母女两人凭借通行证终于在相隔九年后重新回到故乡巴伦西亚,回到祖父祖母的老宅家中。
到家那天,只见到了年近九十的祖父。祖父对维娅母女二人的归来甚是激动,见维娅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俊俏姑娘,颇为欣喜。母亲问起祖母和丈夫为何不在时,祖父告诉她自己的儿子在医院里住院住了将近一个月了,身体每况愈下,祖母一直陪在他身边。
母女二人只在家待了一会儿,便让祖父带领她们到医院去看望父亲。
等到了医院后,祖母看儿媳和维娅到来,老泪纵1横,紧紧抱住维娅久久不肯松开。维娅也对能与分开九年之久的祖母再次重逢激动万分,好言安慰后,才各自将情绪平复下来。
进到病房中见了病床上的父亲,这是维娅为数不多地见父亲的面。但见躺在床上的这个中年人骨瘦嶙峋,面无血色,看样子连喘气都十分困难。祖母凑近他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父亲勉强睁开双眼,无神地看了看床边的维娅,嘎巴嘎巴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维娅乖巧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温柔地叫着“爸爸”。父亲脸上勉强露出了些笑容,用手无力地抚摸着维娅的双手;随后又看了眼自己的前妻,冲她点点头。母亲能揣摩出来,他的意思是对自己把维娅抚养成人表示感谢,母亲也伸手摸了摸父亲的脸颊,对他说务必好好养病,希望他早些病愈。
出了病房之后,祖母对母女俩说,父亲是两个月之前回的家。因为在外面生活不检点,染上了一些不该染上的病,再加上与妻子离婚后情绪抑郁,导致顽疾缠身,看样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只希望母女俩回来陪他走完最后的一点时间。母亲也是个很念旧的人,虽然两人的婚姻是强扭之瓜,但毕竟曾经夫妻一场,理应在他最后的一点时间里让他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