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棠佐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身边的布谷,心中却无法抑制被残酷现实掀起的万千波澜。
布谷站在水潭边的茉柏树下一动不动,薄薄的嘴唇微微有些颤动,一只右眼完全不眨一下,左眼黑眼罩背后闪着隐隐的光芒。也许她头脑中正在经历着真空一般的折磨,如昧如死,“冥想零帆”期的意识砺炼终于成了真正发生在眼前的事,而且比那更为惨烈。
离她身边最近的是昙燕,她的身体斜躺在水潭边缘的浅滩上,眼睛微闭着,胸前右侧心脏处被速粒弹打穿的血洞还汩汩流着红色的液体,气息已然消失了多时。只是在临死前探出水面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为布谷准备的血散症特效针剂,似乎生怕丢进水潭再无所寻。
她尸体前方的左手边趴伏着鳞良,下巴使劲抬着,眼睛睁得老大,看样子对身亡之前敌方的袭击还心有不甘,还想和对手进行生死搏斗。施展到一半的置骨术还没来得及攻向前面,脖颈上被利器刺透的伤口便让他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沐萧则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浅滩边,筠榄木的木杖支撑着他的身子不倒,头向左斜着,右边额头上被狙击弹射穿的伤口呈现出可怕的深褐色痕迹。但能看得出,沐萧死时并没受到什么痛苦,高爆速粒弹瞬间便结束了他的性命。
更远的地方是悯雀和懋然两人静止之处,棠佐不知道布谷空灵的目光是否聚焦于此。悯雀低垂着头,和自后背刺穿身体的粗木枝呈现出倔强的姿态,双手直直支撑着地,让那条如臂粗的木枝没有接触到身下早已逝去多时的懋然。看来悯雀在被害的瞬间,心里都想着不能再让懋然受到更多的伤害,即使她已经先于自己而亡。
水潭东侧一片都被染成了红色,除了他们遇害五人之外,还有十几个从水下突袭而来,被鳞良、蝼虹和沐萧三人击毙的杀手尸体,被他们其他人丢弃在此,成了偷袭成功的代价,看来他们的死微不足道。
蝼虹在悯雀身后斜着身子,右手紧紧捂住被砍断左胳膊的伤口,艰难地往布谷这边走来。然而,无论是布谷还是棠佐,他们都没有上前搀扶重伤在身的蝼虹的意思。
“小主人,你们……快离开这里!”蝼虹吃力地朝两人喊着。
两个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棠佐始终把注意力一心一意地集中在布谷身上,而布谷茫然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一声不吭。
痛苦不堪的蝼虹突然发现身后有人向他靠近过来,能猜到,是刚刚暗中偷袭自己的少族长蛟冲。他勉强回过头看去,蛟冲手中的短臂钜上沾满鲜血,那是刚砍断他手臂时带下来的。若不是豢虫绯蛉给自己的提醒,恐怕也和他们五人一样横死在此了。
“蝼虹,很对不起,斗争是残酷的,你必须得死。”蛟冲冷冷地对他说。
“少族长,你……你真的狠心要杀我?”
“会长的交代我必须要服从,他是我的主子,就和你必须服从悯雀一样。”
“芒桦?这一切……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蛟冲没再回答,紧跟到他身后,举起短臂钜便要下手击杀。
蝼虹此时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重伤之下连躲开都只是奢望,只好一闭眼等死。心想死了也好,这样就能跟随主子悯雀和众人而去,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做他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