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往身上浇油,一脚踏进火海的那一刻,许问也忘记绕路了,险些跟着一脚踩了进去,想直接去拉他。
还好在最后一刻,黑姑一声凄鸣,左腾一个箭步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
“你干什么?”他急切地问,不过没等许问回答,跟着也马上看到了对面的郭安,闭上了嘴。
左腾一开始没有注意郭安的行动,当他看清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想去救人,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不可思议地问,“他这是在干什么?找死吗?!”
许问起初还想挣扎,但随后,他沉默了下来,看着郭安坐倒、倒下。看着他以极快的速度被完全烧焦。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是某种奇妙的感应,也是身为顶级工匠的某种共鸣,他奇迹般地了解了郭安的想法。
“他确实是在找死。”他轻而沉重地说,注视着郭安。
“为什么?”左腾仍然不可思议。
“因为他的手不能用了。”许问回答。
“啊?”左腾难以理解。
“忘忧花的毒性在他身体里扩散,已经非常严重。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这种情况,他以后很难完成非常精密的工作,对工匠来说是很致命的。”许问缓缓解释,声音沉重。
“就这?”左腾还是没懂,“不是,就是不能做木匠活了,你不能改行做别的吗?用得着把自己烧死吗?”
“这样说,要是你最想做的事情,从此再也做不成了呢?”许问心里的情绪被他的不解冲淡了不少,问道。
“那就不做了呗。”左腾干脆利落地说,“活着有什么不好?”
许问转过头来,对他对视。
左腾的目光坦荡而直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用不着多做解释。
许问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有些人的想法确实是不一样的。”许问看向火海中的郭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不懂。”左腾说。
…………
这世界上,有人像杂草,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有一滴水就能拼命挣扎求存。
有的人则像竹子,不枝不蔓,笔直向前,周围环境剧变或者寿命到了,就绽放出最后的花朵,然后死去。
许问能欣赏前一种,也能理解后一种,所以他只是等到花田里的火苟延残喘直到熄灭,才过去收拾起了郭安的骨殖。
他把他埋在了那棵梧桐树跟前,又上前去摸了摸它的树干。
这棵树已经垂垂老矣,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但许问已经不打算砍下它,利用它的残躯,或者代为完成郭安的作品之类。
他就想让它陪着郭安,也许他的灵魂还没有散去,还能看着这棵树,想象着完成它的样子。
离开时,许问突然回头又看了那棵树一眼。
郭安画在木板上的设计图浮现在他眼前。
“郭师傅,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
许问重新回到郭安的坟墓身边,凝视着老梧桐树,对他说道。
“也许你的作品,并不需要那么精密的手法和绝佳的技巧就可以完成的。把你的心与灵贯注在这棵树上,然后用你的心,而非你的手……”
许问没再说下去,最后,所有的人声消失,只有风和树叶的声音摇晃着,陪伴着已经逝去的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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