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带着那个木盒,跟京营府几个人一起步行回梓义公所。
不,现在他们也是西漠队的人了,编外成员。
不过许问现在没去多想这个,他抓着手里的盒子,强抑着现在把它打开来看看的冲动。
他其实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秦连楹说得谦虚,但所谓“一点心得”就应该已经包括了“毕生所学”了。
一位皇家一级工匠的毕生所学,无疑是极其珍贵的秘笈,但许问更在意的,是隐藏在背后的那些东西,隐藏在背后的“那个人”。
师父并没有因为出师了,又被迫离开了小横村就切断了与我之间的联系,他还是挂念着我的……
并且,就这样说起来的话,他们去往的方向跟我也是一样的,就是说等到了西漠,就能再次相遇?
运气好的话,也许还不需要到西漠,半路上就能遇见了?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古代人睡得早,晋城很多灯光已经熄灭。
但总也有睡得晚的,那从纸窗或者木窗中透出的一点隐隐摇曳的灯光,仿佛带上了许多暖意一样,让许问由内至外地舒服了起来。
冬天快到了,但感觉也不是那么冷嘛。
他盯着纸窗上一点晕开的灯光,微笑着想着。
“你怎么突然挺高兴的样子?”林谢突然转头看许问。
“看得出来吗?”许问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上翘的嘴角。
“太明显了。笑得这么喜孜孜的,是想到了心爱的姑娘?”林谢挑着眉问。
“不是。”许问否认,但与此同时,脑中突然掠过了一道略有些纤细的影子。他把这感觉强行压下去,摇头道,“不是,是想起我师父了。我不是出师了嘛,先前因为一些事情,师父他们也离开了原籍,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以为以后要就这样失联了,没想到其实他们也是要去西漠,回头到那边了没准还会遇上!”
其实这些话他没必要跟林谢说,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说的时候,喜悦几乎要从眼睛里跳跃出来。
“也是去服役的吧。”林谢看他一眼,忍不住给他泼了盆冷水。
“不是!”许问笑容一敛,立刻反驳。
“大周各人自有籍贯,出入均得路引,不可随时迁移。尤其是匠户,朝廷管理严格,一入匠籍终身不可脱,没有经过允许,他们是不可能从原籍离开去到其他地方的。而匠户能去外地的机会,只有服役了。”林谢冷静地说,并不是有意在杠,只是在告诉许问这件事而已。
“不是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许问摇头反驳。
连天青是脱了匠籍的,匠户管理制度对他无法生效,他只要通过别的手段拿到路引就可以四处自由通行。
而就现在看来,连天青绝不是龟缩在小山村里的那种普通工匠,他的身份不明,来历不清,但认识的人比许问想象中还多,本事比他想象中还大。
离开江南路也许是因为他要避开谁,但目的地是西漠,肯定是他自行选择的。
不过结合林谢的话,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问道:“入了匠户,是很难脱籍的吗?”
“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林谢毫不犹豫地说,非常肯定。
林谢没有解释,但许问也算是被提醒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户籍制度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制度,除非由下至下的改革,否则很难出现特例变化。
据许问所知,大周朝的匠户制度在近年来的确有过一些改革,现在看来还有更进一步改革的趋势,但废除匠藉之类的情况在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出现。
没有大范围的改革,小规模、或者说个人的特例是如何出现的?
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朝廷为什么会给连天青这样一个特殊待遇?
许问突然有些好奇了。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只打算记下来到时候问他师父,没打算跟林谢讨论这件事。
“走了这么久了,你累不累,要休息一会吗?”许问收回心神,关心了一下林谢。
“这点路,现在还好。”林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