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有些紧张。他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也不知道究竟会考察他什么。就连之前在路上,江云问他的问题他也想不明白。其实,再说一句非常非常尴尬的一个事实,他甚至不认识身前的这几人。他不知道江云的名字,不认识这即将要考验他的这两个人。
但是有一个事实,其实李生自己也意识到了。那就是,在复仇完之后,李生除了回忆之中一点点声音以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目标了。他总是记得,要来读书的。所以,他要进书院。如果不能进书院,那么他又该做些什么?李生完全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进书院?他不知道如果不能进书院又当如何?他也不知道,如果进了书院又该如何读书?他有些紧张。
李生有些紧张,如同等待审判一般。
而安平子的目光,就如那寸寸刀片,似乎想要一寸一寸地从李生身上剐下点什么。
李生紧张,他只有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就像抱住一块救生的浮木一把。他的目光认真而又紧张地凝聚着。安平子虽然给他很大的压力,但是与那在故京城外遇到的那个将军却是无法比较的。
李生目的目光渐渐凝聚压实得如同锋芒,却只是为了自我保护。李生终于慢慢适应了安平子这种审视的目光。
终于,安平子似乎察觉到再难有什么效果,于是他开口道:“你即是用剑的人,我且问你,用剑的人当如何?”
李生心中一动,一个答案便脱口而出道:“用剑的人应该骄傲。”
安平子有些诧异,似乎是诧异李生会回答得如此之快。
安平子吸了一口气,让李生无来由地有些紧张。只听见安平子忽然用那并不大声,但是抑扬顿挫的声音道:“用剑者,当心毅,须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用剑者,当心正,须知,天地有正气,浩然长永存!用剑者,当心锐,须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诸侯一怒,流血漂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用剑者,当心刚,须知,出则无欲,无欲则刚,刚则无可阻挡!用剑者……”
安平子虽无怒发冲冠,但是字字铿锵。言语间如悬着一把剑,锋芒直指李生。
李生虽然大多听不懂。但是却听得出那字字凛然。那是一种独往无惧的凛然。当知,我为正义,杀之又何妨?
李生只有握紧手中的剑,指节间有些青白。迎面而来的气势就像浪涛滚滚,显得沉默不语的李生有些渺小。
而苏阳子则温和地笑着,看着。似乎并不受丝毫的影响。再看江云,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而和李生一同站立的陈阳则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浑身战战不安。
李生杀过人,却只是从一隅之地来的。不知道,其实杀过人又算什么?还有人杀人,杀得问心无愧,杀得一往无前呢!读书人,似乎也不是尽聊些风花雪月的风流和不握刀兵的温和。
李生有些无助,只能看向有些像记忆中的她的江云。或许是视线有些模糊的缘故,在李生的眼中,江云竟与他记忆中的人影慢慢重合。
察觉到李生的目光,江云终于慢慢开口道:“用剑的人应该骄傲!若你入他一脉,他说的这些,你尽可听听。但也不必因此丢失了你的骄傲。你,可愿拜他为师?”
安平子的目光再次扫过李生,嘴里闷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屑。
李生握紧了手中的剑,狠狠地咬了咬牙道:“不愿!若要拜师,我愿意拜你为师!”
江云有些意外。而苏阳子和安平子也有些意外。
李生直白地看着江云,似乎等待着她的回答。全然无视了安平子。
江云只是诧异了刹那,又继续开口道:“既然你不愿拜他为师,那么他的看法则听听算了,不必太过在意。”
言罢,江云又将目光看向苏阳子。
苏阳子依旧是那样温和地笑着。那张已经有了些许皱纹的脸,如同时刻沐浴在春风之中一般。
李生却看着江云突然开口道:“我只想拜你为师!”
苏阳子依旧温和地笑着,丝毫没有因为被打断而心生不悦。
江云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想收徒。”
李生看着江云,眼神之中不免有些遗憾。记忆中,也没有拜她为师。小时候,是什么也不清楚。等到后来稍微明白了些,却再也没有机会了。似乎这一唯一拉近彼此的关联的途径也断了,终究有些遗憾。
李生似乎这才从回忆中醒来。记忆中的影子也慢慢和江云分离。而李生也丝毫没有为刚刚说出的话后悔。
不为其他,只为遇到江云以来,这个年龄虽与他相仿的人表现出来的种种确实远超过他。当然,除了最开始编的竹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