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却锋利,脆弱却强硬。
如此矛盾的情绪隐藏在罗南的歌声之中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情绪的悲伤与痛苦却如同利刃一般尖锐沉重,雷霆万钧地迎面冲撞而来,刹那间就被淹没在轰鸣之中,束手无策地遁入溺水窒息的困境。
又何止是索菲感受到了音符的重量呢?
露丝,似乎感受到了一阵寒栗——
站在炎热到满头大汗的沙漠之中,内心深处却滋生出一缕刺骨的寒意,就好像……利刃缓缓剖开胸膛,鲜活跳动的心脏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呈现出来,即使包裹在炎炎热浪之中也依旧处于脆弱的状态。
“无论我说什么都已经无法让你回心转意,我的语言褪色遁入混沌,我在尝试,我在尝试。”(注1)
轻描淡写的歌声,没有撕心裂肺地爆发,没有酣畅淋漓地宣泄,只是云淡风轻地缓缓吐出一口香烟,甚至不需要微风吹拂就已经袅袅消失在空中,却在舌尖留下满满的苦涩,一点一点地氤氲扩散开。
语言,根本无法表达出内心的惆怅与失落。
露丝不由自主就靠近了刘易斯,双手拦住腰际,然后抱紧、再抱紧,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皮肤的滚烫,驱散那一丝寒意,驱散灵魂深处抑制不住的空虚和茫然,只是想要用原始的物理方式取暖。
可是,露丝还是无法控制地悲伤起来。
卑微地拱手献上自己毫无防备的心脏,绝望地抓住飘渺的一缕希望不断尝试,奋不顾身地挽留那个转身离去的身影,放下自尊、抛弃骄傲,蜷缩着身体苦苦哀求,却依旧无济于事。曾经的甜言蜜语与海誓山盟全部都已经不作数,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甚至就连争吵和对话都已经不屑。
只是,陌生人。
“我爱你如昔,但我们已是陌生人;我爱你如昔,但我们已是陌生人。”
注视着舞台中央安静歌唱的罗南,露丝陷入哀伤的黑洞里,情绪一点一点被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想哭,却哭不出来,干涸的眼睛如同枯死的深井,没有生命力,也没有情感,只有悄无声息的一片寂静。
罗南的歌声,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任何技巧,剥离所有眼花缭乱的雕琢,却在一字一句中注入情感的重量和温度,狠狠地撞向心脏,宛若玫瑰一般在干涸的沙漠和坚硬的石头之上,不可思议地盛开。
然后,露丝就这样沦陷。
双手,紧紧地疯狂地抱住刘易斯,却猛然发现,抱得越紧却越恐惧,宛若掌心里的沙粒,收紧拳头只是让它们漏得更快,无论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手掌里消失,无可救药。
此时——
旋律!炸裂!
从马克西姆到克里夫再到奥利,压抑了又压抑的情绪再也没有保留,全面释放,宛若心跳的鼓点与堪比脉搏的弦音交织在一起,与呼吸节奏般的琴键音交相呼应,回音阵阵的轰鸣弥漫全场,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全场激荡,但是……却没有歌声。
只有旋律演奏,没有歌声绕梁。
罗南,双手抓住话筒架,微微低垂脑袋,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沉浸在旋律之中,让情绪弥漫一会。
旋律的轰鸣与歌声的缺席,再次形成一个错位,那种唏嘘和无助的情绪蕴含在音符之中,宛若暴雨般宣泄而下,即使是滚滚热浪也没有能够阻止急风骤雨的狂轰乱炸,堪比冰雨般,浩浩荡荡地覆盖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