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云芍药在江师傅家住的很安稳,次日一早,周如意就把那件嫁衣送过来了,她让云芍药把嫁衣换上,看看有哪里不合身,趁着这一两天的时间赶紧改好了。
云芍药在屋里换上了嫁衣,她和周娘身高差不多,裙子倒也不长不短,只是她太瘦了,那腰身盈盈一握,腰身处的收线便显得有些不和谐了。
“我来改改。”周如意拿出了随身揣着的针线盒,动作麻利的在云芍药的腰间缝制了起来,不一会儿便为她收好了腰线。
云芍药望着铜镜当中的女子,眉目如画,青丝如墨,一袭鲜艳的红衣像是层层叠叠的枫叶一样披了下来,衣服上以彩线绣着精美华丽的花纹,明明还未上化上盛妆,就已明艳得不可方物了。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面前的铜镜,只觉得镜中人如水中月一般,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真漂亮,”周如意也忍不住赞叹道,“我这辈子也为不少人缝制过嫁衣,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这般的好相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呢。”
云芍药笑了笑,看向自己这双粗糙的手:“也就是脸能看罢了。”
周如意过来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叹息了一声,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之色:“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妹子,你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周如意的手与她的手截然不同,周如意是绣娘,从小干的都是细活,那双手是用来摸丝绸的,必须保养得光滑细腻,手一旦粗糙了,便会将光滑的丝绸给刮花。
而云芍药就不一样了,原主在家里过得乃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一天到晚总有干不完的活儿,还总是要遭到家里人的毒打,以至于她年纪轻轻,这双手就已经粗糙得不成样子了。
“没关系,现在吃点苦,等日子过得好起来了,这双手就能保养回来了。”云芍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态度乐观,做事积极,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
“你能这么想就好。”周如意温柔地笑了笑。
周娘端着早膳走了进来,看到了换上嫁衣的云芍药,也是一顿夸赞。
用完早膳之后,云芍药就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周娘依依不舍,但周娘也明白,这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家里的事情肯定还有一大堆,自然是没时间留下来小住的,再者说,家里的婆婆也不好说话,到时候别说了难听的话,反而让这小姑娘难受。
云芍药回去的时候时辰还早,大伯娘和二伯娘家才刚吃完早饭,她们两人约了一起去地里除草,这两家的菜园子挨在一处,早上经常会凑在一起叽里咕噜,不是骂老太太,就是骂云崔氏。
云芍药从田地边路过的时候,大伯娘抬起腰来,问道:“嫁衣买了没有呀?”
“买了。”云芍药点了点头。
“肯定死贵死贵的吧?”向来视财如命的二伯娘酸溜溜地说道,“要我说,你还不如听我和你大伯娘的意见呢,何必花这个冤枉钱?”
“就是,唐家的嫁衣,怎么就配不上*你了?你就那么嫌弃?”大伯娘没好气地说道,“枉费我花了那么大一番心思呢!”
“你花了那么大一番心思,就是为了给你这侄女儿找晦气?”王大娘笑着问道。
“去去去,你懂什么?”大伯娘瞪了她一眼。
“我是不懂,可我至少不会拿那种晦气的衣服去祸害我家里人啊。”
“王大娘,这你可就不懂了,”对面田地里的张嫂子说道,“人家是压根就没把芍药丫头当家里人呢。”
“可不是嘛。”其他在田间地头干活的村里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们胡说什么呢?芍药丫头好歹在我我们家待了十几年,我能不把她当家里人吗?你们这群人就是嘴臭,就是看不惯她穿着银线绣花的嫁衣,风光出嫁的样子!”大伯娘扔掉了锄头,叉腰大骂道,“一群红眼病!”
“切!那可是死人穿过的嫁衣,就算上面是用金线绣的,我也不稀罕要!”王大娘吐了一口唾沫,“谁知道那死得不甘心的新娘子,半夜会不会化成厉鬼找上门啊?”
“鬼!鬼!鬼!你活了这么多年,倒是见过鬼了吗?”大伯娘嗤笑了一声,“这丫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红眼病,我倒要看看,她不穿唐家的嫁衣,能弄来多好看的嫁衣!”
说着,她就上了田埂,把云芍药背着的包袱给拉了下来。
“大伯娘,你干什么?”云芍药不开心了。
“你说我干什么?把你的嫁衣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呀!”
“这光天化日地,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嫁衣拿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这像话吗?”云芍药伸手去扯。
可今天大伯娘很生气,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村人们的嘲笑让她红了眼,她今儿个就非要争这口气了!
云芍药的力气是不小,可大伯娘的力气也很大,两人在拉扯之下,就是将包袱布给撕成了两半,那一件鲜红的嫁衣径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盖在了田埂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落下了一缕缕淡金色的光线,那光线中飞舞着一粒粒尘埃,在嫁衣上跳跃着。
那件嫁衣红得很鲜艳,村里人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红色,这得是用多名贵的染料染成的啊!
村里人出嫁的时候,倒也会去镇上裁剪一些红布做嫁衣,只是这时代的染布技术还比不上后世,这里又是小地方,自然是买不到这么鲜艳的红布。
而这件嫁衣所用的红布就不简单了,周如意缝制这件嫁衣的时候,还在州城里的绣坊当中当绣娘,一等绣娘的工钱并不低,大多数绣坊也会从事布匹生意,从自家绣坊拿这种上好的红布,价钱自然会比外面要便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