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细细思索了一番,发觉这事还真的能成,李陵微微颔首,却也没有过于激动。
说归说,做过做,这两之间可不能随便画等号。
大道理谁都知道,但道理能不能实践出来,能不能达到预期,这就因人而异了。
就像大家都知道乘高鼓噪,占据高度优势往下冲是个好法子,但同样是乘高鼓噪,黄忠阵斩夏侯渊,欢声动谷,而马谡却差点被张郃阵斩,屁滚尿流。
嘴上一句手软拿不稳刀剑就能敲定胜利,可若是匈奴蛮子有一批精锐一直没有动,就等着防备汉军突袭呢?
更甚者,万一汉军的冲势被阻,不远处的后续援军进发,匈奴蛮子们强起精神,转身来一波猛烈反攻,陷入纠缠的汉军有没有可能被一波冲垮,继而出现一场大败?
这些事情都要考虑到,不能把敌人当成傻子自顾自地谋划。
“都别射了,把驽收起来一心举盾遮挡,一会听我号令,让你们射,你们再端起驽来射击。”
指了指几个因为分心射击不幸中箭的倒霉蛋,李陵扭头看向射声曲曲长韩延年,郑重道:
“能办到吗?”
“能。”
腰杆下意识地挺直,听到这话,一直跟在身后跑东跑西的韩延年眼眶一红,用力地点了点头:
“只要我没死,就不会有一只弩箭在没有号令的情况下射出。”
“啪啪。”
没有说什么“这回可不是假割头,而是真割头”的吓人话,李陵只是拍了拍韩延年的肩膀,鼓劲道:
“一会能不能打开局面,是胜是败,就要看你们的了。”
“哗啦。”
安排完弩手,李陵扭头看向身旁的传令兵·陈步乐:
“去把那个说要战场起义的胡虏给我找来,我要见他。”
“是,蹬蹬蹬。”
应了一声,传令兵一路小跑穿过汉军步卒,来到那群正挖坑掩埋尸体的俘虏面前。
扫了一眼种俘虏,就找到了正在和人一起搬运尸体的无盾士卒,打量了几眼,冷声道:
“司马找你,跟我来。”
“……好。”
愣了一下,虽然有些诧异自己还没有起义就被俘了,这汉人军官找自己作甚?
“帮我抬一下,汉人大官找我,我脱不开身。”
但一心向汉的无盾士卒还是随手拉来一个运完一具尸体,正空着手准备运第二趟的匈奴人,让他帮自己运完这趟,再伸手打扑了一下身上沾着的土,就跟着传令兵走向李陵所在的驽手处。
“蹬蹬,司马,人到了。”
“走。”
用力推了无盾士卒一把,把他推到众人的眼前。
传令兵几步站到李陵身后,握着剑柄,目光冰凉,上下扫在有盾士卒的脖颈处,发出无言的警告:
“敢动小心思,敢干坏事,小心脑袋搬家。”
“咕噜。”
无盾士卒扫了周遭那一具具闪着寒光的镗甲一圈,响起同样闪着铁光的箭矢和兵刃,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汉人真是富有和强大啊,这一路走来,刀剑戈矛盾牌不说,就连箭矢和甲胄都是铁打的,还在用石斧骨箭的大匈奴如何能是敌手?
我选择起义果然是对的。”
暗暗在心中坚定了一波当二五仔的想法,无盾士卒抬头看向李陵。
“一件事。”
竖起一根手指,李陵低头看向这位二五仔,正色道:
“挑几个你认为靠得住的匈奴人,等一会我们冲散了下方的匈奴蛮子,你几个趁机混进去,引着溃兵往谷外冲,尽最大努力地扰乱谷外的匈奴军阵。”
“如果事情成了,某家自会上书一封,到时候,陛下说不得都会亲自接见你,表彰你的起义之举,让你骑大马戴红花,游蛮夷邸呢。”
“亲娘嘞,天子接见?还骑高头大马,戴鲜艳红花游街?”
想象了一下李陵画出的大饼,无盾士卒不争气地吞了口口水,用力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
“嘶溜,您就放心吧,大匈……呸,匈奴蛮子中不满贵人,想要投降大汉的人还有很多。”
“如果咱汉军真的能击溃那些不识天威,不明天数的蛮子,我能拉来半数以上的蛮子来投降。”
“如果真的能击溃的话……”
“放心。”
从话语中听出了些许担忧的意味,李陵扫了一眼无盾士卒,手指向周围的甲士和堆积的各种战争物资,笑着问道:
“甲士雄壮否?”
“哗啦。”
一位位身长七尺、八尺的昂藏大汉配合地挺起胸膛,弯起双臂,露出健壮的肌肉。
“雄壮,汉卒真雄壮矣。”
见状,身高只有六尺多的无盾士卒只觉得自己被一圈名为身高的阴影覆盖,连连点头称是。
除开巨人症、侏儒症这种特殊个例和所谓的种族最高身高,决定一个人身高的往往是吃食。
一方顿顿吃饱,隔三差五还有一顿肉;另一方面天天饿肚,隔三差五还要上贡给贵人牛羊、猎物,肯定是前者一米八,后者一米六啊!
“甲胄坚固否?”
“哗啦。”
除了继续保持展露肌肉的姿势,人群中还跳出来两个人,一人身穿加厚镗甲,一人手持小木锤。
“来。”
穿甲的那位士卒大喊一声,另一士卒就举起小木锤,Duang的一声敲在胸口上。
“铛~”
清脆的响声响起,木锤高高扬起,被镗甲弹了回来。
穿甲士卒明明胸口闷得想要吐血,却还是要保持淡然的神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哇,这甲震得我胸口生疼!”
“真坚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