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后悔,曹纂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告诉夏侯徽一个情况:前两天,有一批蜀汉人经过建业,向吴郡方向去了。本来倒也没什么,可是那些推车的力伕中,有不少身强力壮,训练有素,有精锐之气。
和他每天都要面对的部下,以及经常面对的吴国解烦兵非常类似。
夏侯徽很重视,但她不明白蜀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吴国君臣又是什么态度。
曹纂都能看出这些人有问题,吴人不可能看不出。看出了,却不阻拦,说明蜀汉人有正当的理由。至于正当的理由之后还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不好说了。
这一切,自然也成了她劝曹纂的理由。
曹纂原本还有些犹豫,被夏侯徽三言两语说得没了主意,当即同意护送他们去侯官。
司马师有正式的使者身份,可以请求吴国提供楼船,走海路,但曹纂见不得光,只能走陆路。在没有后勤支援,又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穿越吴国腹地是很危险的。为了迁就曹纂,司马师也只能走陆路。
为此,曹纂不得不精挑细选,将人数压缩到百人以内,冒充司马师雇来的随从。
曹纂牢骚满腹。
离开建业之前,夏侯徽以司马师的名义,给曹苗写了一封信,说明来意:奉天子诏书,召曹苗回京,与钟繇父子对质,澄清事实,还曹苗清白。
这些当然都是给吴人看的。
起程时,司马师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扮作随从模样,一身青衣,满脸不忿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媛容,这是何苦来哉?”
夏侯徽坐在对面,低着头,沉默不语,又似若有所思。
没听到夏侯徽的回应,司马师转头看了夏侯徽一眼,见夏侯徽心不在焉,笑道:“怎么了,还在担心允良不听劝?你啊,在洛阳时担心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到了建业,担心有什么用?”
夏侯徽收回思绪。“子元,侯官乃是江东造船要地,孙夫人一直负责吴国机密要务,她去侯官,必然是有机密之事,为何会带上允良?”
司马师眨眨眼睛。“你是担心允良甘心依附吴国,不愿回洛阳,并且得到了吴人的信任?”
“你觉得呢?”
“未必吧。”司马师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挠了挠嘴角。最近几个月,胡须脱落得厉害,他不得不小心点。“允良身份特殊,既不能让他自由,又不能监禁他,加上他生性跳脱,除了孙夫人这样的厉害人物,能看得住他的人真不多。孙夫人既有要务,不得不去,又不能置允良不顾,带上他也情有可原。”
夏侯徽转了转眼睛,微微颌首。“这么说,倒也说得通。只是辛苦了你。我听说,会稽多山,这一路怕是不太好走。唉,都是太初多事,非要说什么让你出来散散心。”
司马师的嘴角抽出抽,转头看向窗外。“太初说得没错啊,我现在的确轻松多了。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正如太初所说,我的倦怠大多还是因为心情不好。出来走走,好多了。如果这次能劝允良回洛阳,说不定还能重入仕途,只是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他突然笑了笑。“你说,陛下会不会让我去修史?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要多留意这一路的风土人情,将来好写地理志。”
夏侯徽欲言又止,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司马师抚着膝盖的手。这只手虽然藏在袖子里面,却隐约能看到突出的指节,显示出司马师的心情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