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苗抬头看着孙权,笑得更加灿烂。
“大王于我这般年纪,已经继承父兄基业,征战近三十年,其中得失,了然于胸,何必明知故问?”
孙权心中得意,抚须而笑。“他山之石,可以为错,何况乡公乃是仙授之人,必有教我。”
曹苗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那我就大胆放言。敢问大王,比汉高如何,比光武如何?”
孙权哈哈大笑。“孤何人也,岂敢与汉高、光武相比,望尘莫及。”
“不然。”曹苗摇摇头。“大王不必厚古薄今,更毋须妄自菲薄。愚以为,大王既有汉高豪气,又有光武学识,功业虽有不足,亦是大王的对手太强所致,绝非才气不足。”
“孤的对手?”孙权碧眼闪光。“不知乡公所指何人?”
“我祖武皇帝及今上,蜀汉丞相诸葛亮。”
孙权面色微变,沉吟道:“令祖用兵的确高明,诸葛亮亦是不世之才。至于如今之魏帝,恐怕不足以和他们二人相提并论。”
曹苗笑笑。“大王偏居江东,对今上知之甚少,有所偏颇,在所难免。我魏国名臣刘子扬,评今上为秦皇汉武之俦,或许可为大王参照。”
“是吗?”孙权脸上不以为然,心里却生起一丝不安。他看不起曹睿,却知道刘晔的名声和才识。如果刘晔真说过这样的话,他就不能不重新审视曹睿。果真如此,绝非吴国之幸。
与他和诸葛亮相比,曹睿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他不仅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后继之君有没有足够的才干和魄力与曹睿抗衡。
很显然,孙登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汉高起于亭长,光武本是农夫,皆因风云际会,一统天下。但汉高有封王之失,遂有韩信、彭越之祸。光武纵容豪强,遂使世家坐大。大王熟知汉家故事,却不能从中借鉴得失,又有强敌环伺,如何能一统天下?当然,大王如果是想和袁公路一般,过过瘾,也未尝不可。”
曹苗露出一丝充满调侃意味的浅笑。“毕竟与淮南相比,江东大得多。”
孙权却笑不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曹苗的话固然难听,却道出了一个事实。他现在称帝,比当初袁术称帝好不了多少,可得一时之名,却无法长久。世家实力膨胀,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都控制不住,孙登更控制不住。
汉高祖刘邦有封王之失,但他自己解决了。光武有纵容豪强之失,没能控制住,后世之君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豪强一步步坐大,变成世家。那是统一了天下之后的事,所以汉朝还能延续一百多年。他现在只是割据江东,面对实力强大的魏国和占据上游的蜀汉,如果朝政被世家掌握,又能延续几年?
很可能二世而亡。
诸葛亮与他年纪相当,都是年近半百之人,还有多少年可活,谁也说不准。但他们肯定活不过曹叡,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后继之君身上。刘禅是庸才,孙登同样不是创业之主,他们都不是曹叡的对手。
所以曹苗说,吴蜀都不可能一统天下,天下还是魏国的。
这不是胡说八道,而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一个冷静的有识之士,都会得出类似的结论,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敢说出来而已。
曹苗无欲无求,又是魏国宗室,只是临时避祸江东,迟早还要回去,这才可以坦坦荡荡,无遮无掩,说破真相。
孙权的心情沉重无比,说不出的焦灼。
见气氛压抑,孙夫人及时插话。“依曹君之言,我大吴如何才能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