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明骂骂咧咧买东西去了。
方哲就挤着尴尬的笑容,在食堂里和常校长一起看着孩子们吃饭。
他有些后悔今早在酒店用过早餐了,不然这会起码不用看着一群小孩吃饭,而是抢他们的菜吃。
常校长还差几年就五十岁了,她其实属于气质很温雅的那种类型,只是因为长期照顾一群特殊孩童,导致她声音咋一听会显得很粗犷,但其实听久了就会觉得很温柔。
照理来说,这东西在车上,从大门到学校食堂内的距离,哪怕是十几袋米应该都扛来了,但孩子们都快吃完饭,也迟迟未见那位司机小郑回来。
常校长哪会不知道,这早就备好的礼物其实还在商店里呢。
但是她没说,方哲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俩人就坐在食堂椅子上,彼此都不说话。
哪怕等到孩子们陆陆续续吃完早饭,被老师领到隔壁楼的教室里,方哲仍然坐在位置上,聚精会神的看着系着围裙的阿姨打扫餐桌。
他,不知道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是如何视察学校的。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关于自己母亲的线索。
索性,就先耗着时间,等郑思明回来。
但是,坐在方哲身边的常校长心里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常校长望着方哲认真的看着阿姨打扫卫生,情不自禁的就红了眼眶。
她心里赞叹着这位年轻有为的青年,之前局里领导来视察,哪一个不是提前通知,哪一个不是来了学校走马观花走一遍流程。
大家就是过个场面,配合着彼此演一出戏罢了。
没有人会想到要给孩子们带礼物的,没有人会特意停留在食堂这么久,就是为了看看孩子们的饮食环境卫不卫生,更没有人!会像眼前这位青年这样,特意挑在早饭这个时刻,看一眼孩子们吃饭时,那欢快的笑容。
常校长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她激动地握紧拳头,克制着心里想要抓住青年的手,说一声谢谢的心情。
方哲不知道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在心里骂着郑思明怎么还不来,他尴尬得脚指头都快挠破鞋底了。
系着围裙的食堂阿姨走进了后厨,准备开始洗碗。
食堂里,就剩下常校长和方哲继续待着。
半晌,常校长忽然开口:“其实,孩子们并不需要局领导们过度的关心,我个人觉得,他们不需要被同情,也不需要被当成病人一般看待,他们只是和我们有点不一样,但完全是个正常孩子,也有喜怒哀乐,也有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
这句话,是她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她当然感激方哲作为“上层领导”过来视察,并且还很“真心实意”的关心孩子们。
但常校长还是希望,领导不要过度给到学校里这群孩子们过量的爱,她只希望孩子们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受到该有的应对教育,健健康康的长大,这就够了。
哪里的学校,隔三差五会有记者上门来拍照采访,哪里的学校,隔三差五会有所谓的自愿者上来拍拍照,待一待就走?
大家都是好意,但这些好意目前孩子们承受不住。
他们是身体有缺陷,但不是没脑子,他们也会感受到情绪的变化。
每当记者询问完问题后,孩子们都会围着老师,问自己为什么被称作特殊儿童。每当那些一起玩耍的自愿者们离开后,孩子们都会舍不得,都会难过痛哭。
常校长,真心不希望这样。
看着身旁这位如慈母般的校长,方哲皱起眉头认真的想了想,他的脸上有些阴郁,像是那种好意不被心领了的感觉。
这种表情让常校长心里有些慌乱。
忽的,方哲眉头舒展,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常校长说的很对,我很认同。你放心,我这次回去,会把您所说的好好记录在报告里,同时,也会记在我的心里。我从未当孩子们是病患,更没当他们是不正常的人,他们不需要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都是来自星星上的孩子,理应被我们尊重。”
“我这次过来,其实只是一个大哥哥来给孩子们送送礼物罢了。”
常校长热泪盈眶,非常感激地点了点头,有种见到知己的感觉。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方哲话锋一转:“对了校长,你们这的老师应该都是要经过严格筛选的吧?”
常校长点了点头,有些自豪道:“那是肯定的,必须是专业院校出来,还要在学校里实习一段时间,才能转成孩子们的特教老师。”
方哲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真的记不清自己母亲有没有当过老师,还是特教老师。
但杨海鑫说这个地址有线索,就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这所学校里能和自己母亲扯上关系的,除了特教老师,方哲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
“那应该也会有承受不住压力,或者其他因素离职的老师吧?”方哲又问到。
常校长马上回答:“那肯定啊,毕竟这份工作还是很辛苦的,有些自闭症孩童都伴随有脾气暴躁,很可能某个不经意间就会突然攻击,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攻击是无意识的,但对于老师们,他们内心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亦或者像是一些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孩子,他们先天性染色体异常,身体也容易出现畸形,往往突然某一天,就会出现生命危险。”
说到这,这位年近半百的妇女已经开始流下了眼泪,她回忆起了一些心酸的往事。
方哲挠了挠头,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套出自己母亲的线索,对方这样弄,很尴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