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糙些叫长眼色,说的雅些叫知进退,这是为奴婢的最重要的能力,深宫大内更是如此。
怀恩为朱见深续茶的功夫将司礼监今日的几件要务简单说了,随后嘱咐周围的几个小宦官小心伺候着便退了出去。
朱见深看着怀恩不那么挺直的腰杆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怀恩本家姓戴,本是官宦人家出身。宣德初年时其父戴希文为太仆卿,其族兄戴纶为兵部侍郎。只是后来戴纶惹宣宗恚怒被杀,全族受了牵连,怀恩以幼童入宫被阉割为宦官,赐名怀恩,实为莫大讽刺。
平心而论,皇室对不起怀恩,但怀恩反倒真如他的这个赐名一般,数十年如一日的侍奉天家起居,一直到如今司礼监掌印之位却仍心怀恭谨之心,为国事日夜操劳,奉天子以忠义。
作为天子的朱见深很满意于怀恩的这番恭谨和能为,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宠信梁芳,却仍让怀恩稳坐司礼监掌印之位。
内廷文武大考结束了,朱见深其实也很清楚这次内廷大考的结果的重要性,所以此刻他有些犹豫了。
就文试而言,虽然略有些争议,但前三甲依次当为徐宝、李玄、怀天佑;而今天上午的那场武试,那结果没有什么可说的,怀天佑第一,徐宝第二,李玄第三。
如果按照内廷的规矩,两轮成绩相合,当为徐宝第一入司礼监中做掌印接班培养,而李玄和怀天佑谁做二三就并不那么重要了,也都是进司礼监,都是接秉笔职位,反正秉笔太监的位置有两个。
可是。。。
人心总是肉长的,怀恩陪伴自己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外人看来似乎不甚在意,但朱见深却觉得这只是因为怀恩不想做的太过,让自己为难罢了。就像刚刚,怀恩为什么要离开?这个时辰司礼监的事务应该已经做完了,他只是不想待在自己的身边怕自己面子过不去而已。而他越是如此,便越让朱见深心暖。
“也罢,御膳房的掌印如何比得怀恩。。。”思虑良久,朱见深做下了决定:“大不了他们两个谁做的好,朕让他掌东厂便是了。”
夜已经深沉,乌云遮住了月亮,显得有些阴森。
朱墙的阴影之中,两个老太监提着灯笼慢慢的走着,他们挑的路线很特别,沿途竟没有遇到任何侍卫或宫娥内宦,仿入无人之境。
“徐公倒是好谋算,舍了面子,却得了里子,佩服佩服。”
“李公客气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暂时对咱们用处不大,给怀恩了正好卖他一个面子,咱们的当务之急自然还是把家里事理顺清楚。只是。。。不知你这两声佩服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
“自然是十分的真心,半分假意也无。”李官寻面色诚恳,语气唏嘘:“徐公,咱们当初便是谁也不服谁才立下的这个赌约。你我这次都没有耍小手段,宝哥儿赢得也是堂堂正正。玄哥儿这孩子我知道,小家子气些,但却不是输不起,徐公尽可放心。”
徐孝天哈哈笑道:“有李公这句话放在这儿,咱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话转回来,以前你说的时候咱还没放在心上,觉得不至于,不过现在看来,某些人。。。呵。。。可有点儿给脸不要了。”
“正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两人走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中,眼前是一幢略显破败的宫殿。
长阳宫,前年遭了雷击后内库一直也没钱修缮,于是两年过去,竟有了荒废破败的气象。
两人推开殿门,内里姜跃鲤负手而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公、李公。”
“姜公。”徐、李二人辈分虽高,但论起地位却与姜跃鲤相当,眼下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自然还是以礼相待。
姜跃鲤道:“这正殿破败,偏殿我已备下薄酒素餐,不如咱们边吃边谈?”
徐孝天摆手笑道:“还有一阵子他们才来,咱们也就长话短说,赶紧把事儿说明白,这样彼此都有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