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屋子里的陈设也与记忆中的一样,方桌,小凳,屋子里的那张床。床上的被子都整整齐齐的叠着,只是到处都是积尘,也少了九分的人气。
“陛下,太脏了,您真的要睡这里吗?”
“不行吗?”朱佑樘直接做到了床上,双手拍了拍,一阵灰尘腾起呛得他连连咳嗽。大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轻轻一蹦,落在了朱佑樘的腿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朱佑樘。
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没有弘治皇帝,只有那个懂事而可怜的铁蛋。
躺在床上和衣而睡,朱佑樘一只手枕在脑后,眼睛一眨一眨的,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呼噜噜”不停的大头,屋子的一角,姜成垂着手站着,好像一尊泥雕木偶,只是那一双眼睛隐约泛着惨白的光。
缅怀和追忆只存在于睡前的那盏茶的时光,小孩子终是贪睡的,不一时,朱佑樘也像身旁的大头一样“呼噜”了起来,此起彼伏的让这屋子里的空气也灵动了许多。
姜成就这么一直看着,一动未动,直到月上中天的时候他才幽幽的叹了一声:“终于。。。”
三年前,就那么突然地一天,天门在宫里的八位堂主便都走了,临走之前他们去了一趟慈宁宫见了周老太后,说了什么,不得而知,然后就那么轻飘飘的走了。
大内二十四监,天门对于这其中许多位高权重的太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秘密从来只是相对的,如今看来,周老太后也是知道天门的存在的,有趣的是成化帝竟然对天门一无所知。
“爹要走了,去哪你就不必知道了,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也就再也回不来了。爹本来准备将来时机成熟把这御马监给你,如今看来是来不及了。爹走了之后你就跟着梁芳,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前程的。”
这是姜跃鲤离开前最后对姜成说的一番话,说的很急,仿佛有人在催促他一般。
姜跃鲤走后,姜成在这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细算算,天门八位堂主的儿子里也就曾柱、楚橘还有李玄过的最明白,被那个徐宝提前插进了东厂里掌权,剩下的在这宫里各个衙门中当差。倒也不能说过的差,只是没了依靠,往后也就没了方向,也没了前程。
梁芳对姜成并不是很照顾,甚至一开始的两个月都没有见过姜成一面。姜成以为梁芳是翻脸了,可随后他又把姜成送到了老太监金宝的身边做了个孙儿。
之后的每一天,姜成就跟在金宝的身边伺候,真像个孝子贤孙一样,端茶倒水扫地洗脚暖被窝。金宝对姜成也确实不错,没打过一下,也没骂过一声,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对姜成的武功进行一番指点。
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姜成每天都在想,可也只是想想而已,问肯定是不敢问的,谁知道老太监是个什么脾气?万一翻脸,姜成别说前程,连命都要丢了。在这深宫大内,金宝想杀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太监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眼神也就够了。
就在昨天,姜成给金宝洗脚的时候,金宝忽然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这孩子不错,以后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吧,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等咱家百年之后,你要是还活着,逢个年节有机会给咱家上柱香,也不枉咱家养了你这三年。”
人都说太监是阉人、阴人、废人,可说到底还是占了一个“人”字儿,似人而非人才最想让自己活得像个人。姜成心里对金宝未必有多深的感情,但昨晚那短短的两句话,姜成却知道,金宝是真的认下了他。
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三天五天算不得什么,可天长日久有了情分,未来的大内第一人未尝不能一争。直到此刻,姜成看着床上酣睡的皇帝,仍有些不敢相信这天大的运气就砸在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