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那么多王朝晚期为什么改革失败,就是因为土地问题、权贵财阀犯罪问题、经济问题这三个问题同时推动,同时要一劳永逸搞一刀切都给治好,但结果是三件事都没能解决,王朝自己把自己给搞垮了。
所以明朝中后期张居正搞的一些改革,之所以能有一定的效果,其实就是放弃了一些经济原则,换取政治上腾挪的时间,从而为日后回过头来解决问题创造机会。
但是没等到张居正继续推行改革,结果就给逼死了,明王朝也就错过了最后一次续命的机会。
其帝国现在虽然要比明帝国好得多,但也不是万事大吉,经济上的让步是必要措施,但不是无限制的让步,等到土地问题基本解决,才能动经济问题。
现在刑事问题刚刚解决,土地问题还在推动,然后立马继续推动经济问题解决,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周启之所以不合适做守业之君,就在于周启是帝王心性,他处理问题的方式趋向于极端和一刀切,想着把问题尽快解决。但问题是历史问题不可能一夜之间解决,需要时间去酝酿和化解。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公平,而相对公平的前提是国家和社会的平稳,如果国家和社会丧失了稳定,再好的公平也是空谈。
所以许平丞这件事上,既不能采取过激的严厉措施,刺激到勋贵和财阀阶层,为日后治理经济案件增加阻力,同时也不能轻饶许平丞,引发恶劣示范效应,让朝廷的经济法律成为一纸空文。
“当前朝廷未到彻底根治经济犯罪的时机,沈某不建议采取严厉措施,以免让财阀、权贵人人自危,造成朝廷被动。”
“但若是从宽发落,也势必会让天下偷税漏税之人心存侥幸,不足以震慑。”周启反驳。
“这得看今后,朝廷从宽发落,是刑事上从宽,经济处罚仍可以从重处罚。同时可借许平丞案为契机,给天下财阀、权贵一个收手的缓冲期,缓冲期内收手者既往不咎,缓冲期后开始逐步收紧,同时朝廷可以开一个口子,给予自首的机会,凡自首者,只要不涉及刑案,罚款后,可以不判重刑。待等朝廷完全收紧政策,在进行严厉打击,阻力要小得多。”
沈云卿意在以许平丞案为契机,向天下发出明确信号,朝廷要开始进行经济犯罪层面的整治,和之前整治官僚一样,给予一个缓冲期,缓冲期内收手不在继续经济犯罪,可以不咎前罪。
缓冲期后分阶段收紧政策,打击经济犯罪,同时仍然给予自首者宽大处理,但仅仅是刑事判决的宽大,经济上仍然会重罚。
等到缓冲期和分段期结束,该收手的收手了,该自首和处理的一批处理了,剩下的死硬分子可以采取严厉措施进行打击。
打击经济犯罪的同时,朝廷要进一步向地方上开放一些可以转移到地方的民营工业生产,让那些资本进入工业,而工业征税的体系目前已经非常完善,以换取财阀、权贵妥协和放弃。
一旦他们进入了工业生产行业,就会受到全面税务监管,想逃税漏税也很困难。
周启、沈云卿辩论激烈,周启始终不同意从宽发落,但是杀了许平丞也是不行的,所以他说:
“母后,许平丞纵然被构陷,但此番涉案金额巨大,若是不重罚,恐难服众。”
“既然是海郡王要从轻发落,那就让海郡王说说,怎么个从轻发落既能震慑天下,还能从宽?”
女帝把球踢给沈云卿,无非是想要沈云卿捅周晟一刀。
“陛下,臣建议取消对许平丞的刑事追责,只对其进行罚款,以最高上限三倍非法所得为限处以巨额罚金。”
听到三倍罚款,在场众人无不吃惊,杨文炼的脸色都绿了,他说:
“那可是将近一千两百万贯啊!三十年前,可抵朝廷一年的开支。”
“既然要重罚,就有得有惩戒作用,否则无法起到震慑效果。而许平丞案罪不在许平丞,因此不应致死,同时涉案金额重大,虽是避税,但也有偷逃税款之嫌,可按偷逃税款二十万贯以上,处三倍非法所得罚金重罚。
其他涉案人员也按偷逃税款数额进行罚款,如此才能杀鸡儆猴,起到震慑效果。同时本王有失察职责,也应受过,本王自认一千万罚金,以明法度。”
听到自罚一千万,杨文炼突兀眼珠惊为天人。
此时大殿鸦雀无声,目光不约而同看着沈云卿。
女帝沉默了许久才说:
“海郡王真是舍得呀。”
“许平丞在臣眼皮底下避税,臣竟未察觉,臣也有失察之责,理应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