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吃了一惊,对青衣侍女道:“那你们多劝着点大姑娘,别让她跪久了!”
青衣侍女恭敬应下,池棠才依依不舍离去。
离去时,一步三回,既担忧又黯然。
前世每逢爹爹忌日,或是七月半祭亡魂,她都会抄上半个月的经书,在那一日供奉在爹爹灵位前。
她也曾长跪不起,泪湿经书,和作灰烬,任凭画屏怎么劝也不肯起,以至于事后总要躺上几天,膝盖也需敷药缓解。
但愿陆大姐姐能比她清醒懂事些,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
李俨此时已经离开了弘法堂,换上池府侍卫装束,寻向东北,进了最远的一座独门院落。
院门关上,展遇一面跟上,一面低声快语:“乌头村幸存者只救出一个,尚重伤昏迷,正在里面施针;除此之外,还找到一名人证,是吴兴郡长城县人——”
院子不大,说到这里时,李俨已经进了屋,也看到了展遇说的那名人证。
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妇人,蓬头粗服,瘦骨如柴,见到他时,一双眼犹如死灰复燃,悲愤而希冀着。
李俨看了一眼,问道:“你们府君呢?”
展遇噎了一下,心虚地说:“府君陪姑娘吃过午饭就来,让郎君先审着。”
今天一下子送来两名人证,一个生死不知,一个带来惊人消息,连太子殿下都冒险亲自来审,他家府君却只顾着陪女儿吃饭……
展遇忐忑地看了李俨一眼。
李俨却没什么反应,恍若寻常地“嗯”了一声,寻了椅子坐下:“说!”
展遇没有让妇人开口,自己继续说道:“今年四月,太湖暴雨水涨,吴兴郡临时抽调民夫加固太湖堤坝,约有十五六人暴雨中失足跌下堤坝而死——”
“他不是失足摔死!”妇人突然低吼一声,喉咙深处呜咽凄厉如鬼,“他们要毁了湖堤,他让娃儿偷跑回来,他们追上来,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展遇箭步上前敲晕了激动不能自抑的妇人,解释道:“这妇人的丈夫儿子都在那批遇难民夫中,她丈夫得知官府要毁堤后,猜测自己会被灭口,就让儿子偷偷跑回来,带着家中老母和这名妇人一起逃走,逃到半路,被官府的人追上,儿子和婆母都被杀了,妇人自己跳下洪水,反倒留了一命。”
李俨沉默半晌,低声道:“毁堤……是乌头村那一段吗?”
“是!”展遇咬牙答道。
李俨看了一眼昏迷的妇人,道:“务必妥善安置。”
“是!”展遇应了一声,见李俨望向寝屋,犹豫一下,端过旁边桌上的茶点,忐忑奉上,“殿下吃过没?先垫垫肚子?”
李俨瞥了一眼,淡淡道:“吃过了。”
展遇默默放下,斟了一盏茶放到李俨手边,见他面色如常拈起茶盏,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刻钟,才见池长庭大步走了进来。
李俨放下茶盏,随口问道:“午睡下了?”
池长庭也随口应道:“睡下了——”语声猝然一顿,眼神锐利看他。
李俨却已起身转进寝屋,里面刚刚传出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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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