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幽黄,将人影拉得很长。
长到已经看到了影子上的头,而镣铐拖行于地的声音却还离得很远。
远得仿佛从地狱深处走来,每一步迈出,都震彻大理寺狱。
但当人走到面前时,却如清风明月,卓然出尘。
“秦郎好风仪!”齐国公点头赞道。
秦归微微一笑,抬手揖道:“国公辛苦了。”
他手脚都戴着镣铐,且看起来分量不轻,却并不影响举手投足的从容风雅。
齐国公暗暗点头,道:“秦郎是聪明人,薛某就直说了,秦郎只需供出背后主谋,薛某定能保下秦郎一命!”
秦归笑出声来:“我背后的主谋?是谁?”
……
月如钩,星如子,灯如萤。
齐国公从大理寺狱出来时,三种微弱的光交织,照出他的面容,转瞬即逝,却恰好落入一人眼中。
那人原本将要自二十步远的街角转出,不经意一抬头,看到大理寺狱门口那一幕,神色一惊,立即退了一步,没入阴影之中。
等到齐国公上车离开,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悄然转身离开……
……
“齐国公去了大理寺狱?”池长庭若有所思地将这话重复了一遍,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
齐国公亲自去大理寺狱,除了找秦归还能干什么?
还惦记着给阿棠安上弑君罪名呢!
“放心吧!没事!”池长庭笑着安慰报信的人。
秦归别的难说,对阿棠还是可以的。
这种脏水,是不会往阿棠身上泼的。
甚至也不会泼给他,毕竟是个抄家灭族的罪名,他要是沾上了,也会连累阿棠——
突然有种享女儿福的感觉了。
池长庭笑了笑,道:“秦归狡猾如狐,阴毒如蛇,齐国公与之相谋,恐怕得不偿失!”
报信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池长庭含笑朝他点头:“王郎善意,池某铭感于心!”
报信人忙不迭摆手,神色谦逊:“下官本分而已。”
池长庭哑然失笑。
一没亲二没故的,王黎哪来的本分帮他?
“王郎少年俊才,在大理寺做个小小的司直实在屈才,新帝即将登基,正值用人之际,王郎心中可有去向?”池长庭跟王黎不算熟,王黎主动投诚,他也不会亏待他。
然而王黎却拒绝了:“下官在大理寺所获匪浅,暂无离职之心。”
池长庭有点意外。
当初王黎回京,原本是要功赏的,钱帛珠宝倒是赏了一些,但是官职却被压着上不去。
最后王黎自己请求去了大理寺。
大家都觉得委屈了王黎,结果他还不舍得走了?
不过人各有志,池长庭也没多问,心念一转,又道:“王郎少年英俊,怎得还未婚配?倘若相中哪家淑女,池某愿为说和。”
从前在梁王府帮着他们,还可以说是心向正统。
现在已经身处太子麾下了,在齐国公和他之间,还是选择帮他,这就必然有私人原因了。
王黎刚还看着是个沉稳机灵的年轻人,一听这话就红透了脸,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不用了,多、多谢池侯美意,只、只是——”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黯,倒是将紧张的情绪压了下去,“只是晚辈还没准备好姑娘想要的聘礼……”
“昙花昼放,我倒是有个想法——”池长庭笑道。
王黎整张脸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