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胡二将一袋黄米扔在地上道:“就是吃个蚂蚱,也不忘给你留条大腿。咋哩,不理识俄了?嫌俄是生就的贼?俄不曾错待你——”张差执着一根烧火棍从锅屋出来,打断道:“二哥,不如到山上射几只野物,咋又去短路!”胡二道:“这袋糜子你捎上,各个儿奔前程,往后在外头行走,要活泛些,别要这么半憨不济。唉,伤还没好,急头拌脑个甚?只怕你到了雁门关,连个马军都混不下,滚车道沟子,屈了你这个人才。去雁门关做甚,正干仗,不赶紧避远,能给你一个掌印百户?相跟着去草原呀,俄自会照应你,没缘法。”见张差不答,胡二又道:“咋哩,嫌糜子孬?外头是个甚光景,都将榆树皮晒干碾碎,掺上糠,吃了都解不下,连糜子都吃着不香哩,非遭天年。”
张差轻声道:“我去寻我的缘法。”
黄黄的圆月灯笼般悬在天际,温暖着夜空。炕桌上摆着几只碗,胡二红着脸乱吟道:“小雀雀出窝枝上站,小小年纪死了汉。”吟罢,抱起酒坛子给张差满上,道:“你的酒量俄通明白,这一碗定要底儿清。”张差道:“喝多了头疼,二哥要为我好,就该劝我少喝,要是不为我好,就逼我多喝。既是不为我好,我凭啥听你的,甚不喝就不给你面子,我就不给你面子了,咋!”
胡二闻言,将酒坛子上往桌上一顿,道:“个憨憨,往后你就这般与人说话?俄说你要活泛些,别要这么半憨不济,一些不听。”张差道:“凡是强着人喝酒的都是酒肉朋友,对酒肉朋友我又有甚好话?”胡二摇头道:“不喝就不喝,酒坏君子水坏路。”二人一时无话,胡二在身上摸索着,不时轻轻一响,随即往炕沿上涂抹。良久,他道:“不到秋,只有烂树皮上能寻着蘑菇,狗尿苔有毒,只有毛毛菇能吃,那日你采的就是狗尿苔。”张差点头道:“我记下了。”
远远传来几声鸡叫,胡二道:“不早了,尖嘴子放气了,歇下吧。”
黑暗中,胡二使脚蹭了蹭张差道,想甚哩?张差道:“二哥,你也洗洗脚,臭脚一躺,薰得我睡不着。”胡二道:“俄问你想甚哩。”张差叹道:“没来由,只觉得心里窝憋。”胡二道:“非去投军,咋能不窝憋,不知道个颠倒横竖。”
东方泛白,山的轮廓徐徐清晰。晨风中的山径上,张差背着包袱,立在桑树下与胡二话别。胡二道:“你这个不知道驴耳朵长马耳朵短的性子,到了军中莫要拨弄出事来。”又道:“你晚上乱咕扭啥?”张差道:“才欲入睡,猛可里一个抽搐,将我抽醒,心里不能空,不想点甚就不住劲哩抽,八成是缺钙,哪天将那鸡子壳磨成粉服下,兴许好些。”胡二道,甚?
朝阳在胡二背后跃出,胡二道:“不早了,上路吧。明日前哈能到代州,代州西北四十里便是雁门关,两下正交兵,要是能全全还还哩就是天爷保佑。就你这个性子,上官准定喜见,有你受症的。”说罢,由背上摘下弩子道:“空手落脚,这弩子你带上防故,强弩,能射二百多步。”张差推辞了几句,也只得接过弩子背在身上。他看了看胡二,叫了声二哥,想了想,也不知说甚,便转身而去。
胡二立在树下望着张差的背影自语道:“又不是出门惯的,别要迷失了。”他想起几年前他趿着破鞋,拖着打狗棍,由草原而来,行走在大明的寒冷中,走着走着,他便迷失了。喜欢梃明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梃明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