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元龙七年,冬月二十四。
江南王的死讯已传得街知巷闻,板上钉钉,谁还要怀疑这件事,只能证明自己没脑子。江宁在后院练剑,冷不防听到有人喊自己,待抬头一望,正是姜青浅。
“姑娘,你喊我?”
“你是这间店的小二,怎么随时随地都在偷懒?还有,我姓姜。”
江宁大奇,收了铁剑,往前两步。
“原来姑娘也姓江?幸会幸会,在下江宁。说不定,五百年前,咱们两个是同一条江。”
姜青浅皱了皱眉,解释了一句:
“太公钓鱼,问计天下,我可不是你那个江。去给我弄些吃食过来,对了,就要三丝仙、情花酿、五子登科三道菜吧,另外,有好酒也可以拿一壶。”
说罢,转身便进了房。
江宁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姜太公钓鱼,钓的是整个天下。原来这位姑娘姓姜!姜姓拥有古老传承,源远流长,想必这位姜姑娘家学也必不凡吧?
进了后厨,江宁便喊道:
“大嘴,大嘴。二楼一号房的姜姑娘要用晚膳了,你给准备准备。”
“你咋知道人家和你一个姓?”
大嘴凑了过来,不怀好意、挤眉弄眼的问道。江宁摇摇头,嘴中“啧啧”声不断,一边巡视着厨房,一边道:
“孤陋寡闻了吧?人家那是姜太公的姜,不是我江宁的江。”
他左看看右看看,接着又道:“姜姑娘要了三道菜,你给好好弄下。我去地窖里看看还有没有存酒。”
说罢,江宁便轻车熟路往地窖赶去。
姜青浅可是交代过,如有好酒,不介意也来一壶。多好的发家致富的机会,这女人出手阔绰,自己送饭菜上去,没准还能落个一百两。
一刻钟后,江宁左手顶着菜盘,右手拎着酒壶,敲响了一号房的房门。
“进来!”
“诶,姜姑娘,你要的饭菜。”江宁推门而入,见桌上正摆着一幅字画,又问:“我搁哪儿呢?”
姜青浅起身,手一抬,那画仿佛通灵了一般,自己卷成一根轴飞到姜青浅的手中。她也不说话,但是江宁知道,这是在给自己腾位置呢!
将饭菜摆好后,江宁故意搭讪道:
“姜姑娘,你在画画?”
姜青浅将那画卷绑好,往墙角一抛,刚好落进一个半人高的瓷瓶之中。“你若告诉我,你的功法是哪里学来的,我便告诉你我是不是在画画。”
“家学,家学,粗浅的很,不提也罢。”
江宁心虚,他心里隐约知道,这女人必定是猜到了自己这门剑经的由来,否则,以她的修为,断然不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子感兴趣。
这女人,莫非认识枯老头?
不可能啊,枯老头在临安城地牢中待了三十年,可是这女人看上去却不到三十岁,又怎么可能认识枯老头?
姜青浅见江宁支吾,不肯说实话,也不勉强。修行之人,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探听别人的秘密,那是大忌。姜青浅也不过随口一问,并不指望江宁能够作答。事实上,她曾一度怀疑,林沽已经重伤不愈。毕竟,能够承受裴圣人和圣上联手一击而不死的人,这世间绝无仅有。
可是江宁的出现,又让姜青浅有些迟疑。
青莲剑经不轻易出现,一旦出现,那便说明这一支传承又要复活了。
姜青浅用筷子轻轻夹了一点菜,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三个碟子,每个碟里只轻轻夹起一小片,便再不动筷。
“你们这儿的厨师还不错,可惜,这几道菜做得匆忙,有些失了火候。”
“姜姑娘,你这就……就吃完了?”
江宁心中讶异,这位姑娘也太浪费了吧?殊不知对于姜青浅来说,尝试人间百味只是修行之一种而已,她身上带有元阳丹,一颗便足以抵得过十天不吃不喝。
姜青浅放下筷子,挥挥手,示意江宁可以带走了。
从二楼下来,江宁兀自嘀咕:原以为能再落点散碎银子,没想到那位姜姑娘阔绰是阔绰,却不轻易出手。刚走到最后一个台阶,却见大堂有人呼唤自己:
“小二,我要的情花酿怎么还不来?”
情花酿是李记的一道名菜,不是酒。这菜纯素,乃是用晨间的百花素炒而成,落叶无情花有情,蜜中有百花酿,因此这菜便叫了情花酿。
江宁打眼望去,竟然望见一个老熟人。
星羽宗的鹿鸣此刻正坐在李记大堂西北角的一张桌上,桌上只有一壶酒,别无其他。这家伙,居然点了情花酿?
江宁快步走了过去,道:
“鹿师兄,你来这用膳?”
“你是何人,认得我?”
鹿鸣大奇,自己虽然身为神元七子之首,但是鲜少在世间走动。寻常百姓,识得自己的可没有几个。这间酒楼自己第一次来,这店小二缘何认得自己?
江宁将菜盘中的情花酿端下,反正这盘菜姜青浅也没怎么动过。
“鹿师兄名震江南,在下自然听过。”
“你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