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和杨辰对望了一眼,都是大感奇怪:“怎地这荒山野岭之中有人弹琴?”琴声不断传来,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两人凑身过去,在林平之身旁低声道:“这音乐来得古怪,恐于我二人不利,不论有甚么事,你千万别出声。”林平之点了点头,只听琴音渐渐高亢、萧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只见山石后盘坐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被一块山石遮住了,傍晚将至,依稀可见是两个男子,两个男子缓步走到一块大岩石旁,坐了下来,一个抚琴,一个吹箫。正是刘正风与曲洋二人
林平之缩身石壁之后,不敢再看,生恐给那二人发现。只听琴箫悠扬,甚是和谐。
杨辰没有多想,与林平之二人隐藏在暗处,心中暗道:“瀑布便在旁边,但流水轰轰作响,竟然掩不住柔和的琴箫之音,看来这两个老家伙的内功着实不浅。嗯,是了,他们所以到这里吹奏,正是为了这里有瀑布声响,以求曲音更加深刻罢了”
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杨辰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叮叮当当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这无疑是一首传世之曲,杨辰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酸楚,侧头看向林平之之时,只见他泪水正涔涔而下。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夜幕降下,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
只听一人缓缓说道:“刘贤弟,你我今日毕命于此,那也是大数使然,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尽数殉难,愚兄心下实是不安啊”
另一个却道:“你我肝胆相照,还说这些话于么……”
林平之听到他的口音,心念一动,在杨辰耳边低声道:“原来是衡山派的刘正风刘大侠。”
对于于刘正风府中所发生大事,两人自是知道的,只是那日刘正风与曲洋败走,却没想到会在此刻忽然见刘正风曲洋二人在这旷野中出现。
只听刘正风续道:“人生莫不有死,得一知己,死亦无憾。”
另一人长叹一声道“唉…愚兄早已伏在屋顶,本该及早出手,只是料想贤弟不愿为我之故,与五岳剑派的故人伤了和气,又想到愚兄曾为贤弟立下重誓,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是以迟迟不发,又谁知嵩山派为五岳盟主,下手竟如此毒辣。”
刘正风半晌不语,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此辈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致?他们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你我结交,将大不利于五岳剑派与侠义道。唉,他们不懂,须也怪他们不得。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伤,震动了心脉?”
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内功果然厉害,没料到我背上挺受了这一击,内力所及,居然将你的心脉也震断了。早知贤弟也是不免,那一丛黑血神针倒也不必再发了,多伤无辜,于事无补。幸好针上并没喂毒。”
刘正风轻轻一笑,说道:“但你我却也因此而得再合奏一曲,从今而后,世上再也无此琴箫之音了。”
曲洋一声长叹,说道:“唉!刘贤弟说的是呀!昔日嵇康临刑,抚琴一曲,叹息《广陵散》从此绝响。嘿嘿,想来,《广陵散》纵然精妙,可又如何及得上咱们这一曲《笑傲江湖》?只是当年嵇康的心情,只怕也和你我一般无二。”
刘正风笑道:“曲大哥刚才还甚达观,却又如何执着起来?你我今日合奏,将这一曲《笑傲江湖》发挥得淋漓尽致。世上已有过了这一曲,你我已奏过了这一曲,人生于世,夫复何恨?”
曲洋轻轻拍掌道:“贤弟说得不错。”过得一会,却又叹了口气。刘正风道:“大哥却又为何叹息?啊,是了,想来定然是因为非非之死了。嵩山派如此行事,他日必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