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九歌咽下满腹委屈,继续道:“是庄甜儿!驴蛋会咬我和大哥肯定都是庄甜儿指使的!”
庄老太太用扫帚杆子砰砰砸门,气急败坏地嘶吼:“你干啥总要攀扯甜儿?你平时欺负她没够了是吧?难怪驴蛋咬你,你这是遭报应了!
“败家玩意儿,天天只知道花银子,啥活儿都不干!要不是被你们两个废物蛋子拖累,我们老庄家连三进的大院子都盖起来了!
“六年糟蹋了一百多两银子,这话说出去谁敢信?哎哟哟,我的心啊!我们老庄家造孽啊,为啥要养两个窝囊废!你们还想继续考,考个二三十年都考不上,那得浪费多少银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庄老太太捂着胸口坐倒在门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庄九歌背转身抵着门板,也哗啦啦地流着眼泪。
他和大哥刚开始读书的时候的确很有天赋,先后考取了秀才功名,再读几年书考个进士也不难。那时候爷奶对他们可好了,要啥给啥,从不说二话,大房一家子都得靠边站。
哪料世事变化得如此之快,他们兄弟二人不知怎的竟双双染了怪病,一个读书头疼,一个写字手疼,竟是断了科举的路。
而庄甜儿不知何时竟得了个天降福星的名头,事事顺意,路路畅通,还把爷奶都笼络了去。
如今的二房,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眼看着竟与大房和爷奶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自己除了读书,别的都不会干,不继续科举,又能如何?难道去城里给别人当账房?庄九歌越想越觉得前途无望,眼泪掉得更凶了。
庄理却懒懒散散地坐在窗边,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敲着桌面,勾唇笑望这一切。
门外传来庄甜儿低柔的声音:“奶,您别哭了,邻居都躲在外面看咱家的笑话了。”
“要看也是看这两个窝囊废的笑话!”庄老太太杵着扫帚站起来,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全是干嚎。
“奶,我去给爹娘送水,顺便去山里挖些野菜,您陪我一块儿吧?”庄甜儿带着笑的嗓音从门缝里钻进来。
“好,奶去拿个背篓,路上咱捡只兔子回来。”庄老太太迈开腿便走,刚才还阴云密布的脸此时已笑开了花儿。
门外很快变得安静,过了一会儿,吱吱嘎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庄甜儿和庄老太太打开院门出去了。
屋子里,庄九歌耸着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竟是越发伤心难过,两只眼睛揉得通红,像只兔子。他今年也才十四岁,还小呢,受了委屈只能这样宣泄。
庄理托着腮帮子笑睨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等他哭够了才漫不经心地说道:“走吧,哥哥帮你治治驴蛋。”
“怎么治?打它一顿吗?”庄九歌抬起挂满涕泪的脸。
庄理笑而不语,径直打开门出去了。
想到疯疯癫癫的驴蛋还在院子里,庄九歌连忙追出去,唯恐兄长受到伤害。
然而过了转角,他焦急的表情却变成了惊讶。只见兄长蹲在地上,与龇着尖牙的驴蛋对视。
驴蛋的吠叫从狂躁渐渐趋于平静,又变得悄无声息,前后不过片刻而已。停止咆哮后,它慢慢蹲坐下来,与兄长对视,过了一会儿见兄长还是没有动静,便趴了下去。
庄九歌轻手轻脚地到兄长身边,用口型无声询问:“哥哥你怎么做到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驴蛋。
直至此时,庄理才伸出手,握住驴蛋的前爪,将它整个儿翻转过来,肚皮朝上,四爪朝天,继续盯着它的眼睛。
驴蛋只是挣扎了一瞬就被这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吸引,陷入了茫然的状态,继而合上眼皮,慢慢睡着了。
庄理放开手,驴蛋便保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继续沉睡。
庄理在心里数了二十个数,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驴蛋猛然惊醒,四只爪子胡乱踢蹬了一会儿才翻过身,看向蹲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类。
庄九歌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立刻举起手护住头脸,唯恐被咬。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驴蛋用清澈的目光看着两人,耸动着鼻头发出撒娇一般的低吟,末了一咕噜爬起来,绕着两人转圈,时不时用肚皮蹭两人的小腿,蹭着蹭着就被一股香味勾走了魂,撒欢一般跑向院子里的饼屑,呼哧呼哧添了个一干二净。
庄九歌看得目瞪口呆,呢喃道:“驴蛋怎么变了?不,不是变了,它刚来咱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它正常了。哥,你对它做了什么?”
他连忙转头看向自家兄长,眼里冒出一个个急迫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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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