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书院
“先生,外头有几个人上门来,说是求学而来,可要接见?”
馆着青丝的书童脚着木屐而来,他恭敬的垂着腰身,端端正正抬着手,长衫的袖子从他的手下轻轻垂着,随着微风微微的荡着。
他静悄悄的立在门口,除却报话声,便再不发出多余的杂音,像是怕惊扰到房中之人一般。
过了一会儿,房门才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书院的门与别的推拉门不同,是绣着雅致的墨荷屏风,能够左右拉动的门。
只见一个年纪稍长的墨袍青年站在门口,那眉宇眼角间充斥着说不出的风骨滋味。
只见他唇角微启,轻声低语道:“先生心情不好,京城里来了一封书信,先生刚刚阅过,便勃然大怒,径直的将书信撕了。”
他话不多说,只言一半,可那话里的意思,书童却是明白的。
先生不想见人。
“学生明白,学生告退。”
书童轻轻点了头,旋即静悄悄的退出了这个被竹林梅花包围的庭院,即便他穿的是木屐,也并不会发出多余的杂音来。
梧州书院是建在青梧山之上的,整座书院耗费了梅偌姜老先生的毕生心血,自从他辞去帝王师告老还乡之后,便将所有的心血投入了梧州书院。
按老先生的话来说,这座城生他养他,他须得做些什么,才不会愧对于家乡的生养之恩。
于是乎,便有了现在梧州书院的诞生。
单从名字来看,便看得出老先生的用心,这里明明是私人书院,却偏偏安上了梧州书院的名字。
书院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老先生自掏腰包建成的,就连书院的建成图,都是老先生用丹青一笔一划勾勒而出的。
这样的情况下,没人敢说书院不是老先生的私有物。
书院成立最初,便有人提出来,说老先生大可将书院名字以自己的名字冠之,如此来为自己积累声名。
可老先生不仅拒了,还大发了一场火,在他心里,梧州书院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书院这样简单。
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材,这是老先生毕生的梦想。
圣人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老先生却恰恰反了过来,身为帝王之师的他,一心一意为着帝王与国家大计考虑。而身为书院先生的他,则只想为国家培养出栋梁之材,至于其余杂事,纷纷抛之于脑后。
故而,梧州书院不只是书院而已,它应该是栋梁之材的摇篮。
至于梅偌姜老先生,他也仅仅只是任这座书院的大先生,从不以院长之位自居,更是从未想过将书院作为私人财产,传承给子孙后代。
在开院之初老先生便提出了,日后等他亡故了,书院的大先生必须是有才干有良知者,必须是他亲自挑选的人。
毕竟只有真正富有才学,且心性向善的人,才能够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才能担得起书院大先生的职责。
不得不说,梧州书院在梅偌姜的带领下,已经隐隐超越了白鹿书院,虞山书院等国立书院了。
书童怀着一颗敬畏的心踏在青石板之上,松林薄雾下,伴随着淡淡的晨曦,已然有许多身穿长衫的少年,正手持圣贤书闲庭阔步,放声朗诵。
书院按照不同的作用,分成了五个区域,一为兰亭阁,二位芳草厅,三为松梧园,四为温酒屋,五为淬志院。
五个区域作用不同,按照五行八卦的金木水火土来排布,中间空出的便是各式各样的辩论、授业杏坛,以及温习凉亭。
身为大先生的梅偌姜居住在松梧园内,书童从这方出去,须得穿过最为受欢迎的百家杏坛,再转过长长的儒学廊,复而踏下志学石梯,这才能够抵达书院正门口。
故而待书童抵达正门口时,外面的人已经等了几近半盏茶的功夫了。
书童看着眼前阴柔俊美的男子,恭谨的拱了拱手,清声道:“这位兄台请回吧,大先生今日心情不甚好,不欲见客。”
离尤饶有兴味的看着书童,嘴角处勾起一抹带刺的笑意来:“哦?大先生不愿见客么?那若是我要硬闯又如何?”
他话语之中尽是挑衅之意,眉眼间也带着点点阴狠之色,分不清是在开玩笑亦或是真心话。
书童听了这话,却没有离尤想象中的大惊失色,他只是抬了眸子淡淡的看了离尤一眼,清声道。
“这位兄台,我们梧州书院一无泼天富贵,二无书香美人,三无守门之人。谈不上闯与不闯,即便兄台要用闯这个字,也无人会拦。”
“闯与不闯,单单是兄台你的一念之差而已。”
书童不慌不慢,却将条理说的明明白白,不由得让离尤目光微凝。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看来外公的这座梧州书院,真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用些。
不过一个小小书童,竟然如此的谈吐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