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马车在有些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晃动着车帘下的流苏也微微晃动,这种轻柔的震动非但不会让人觉得烦躁,反而像是轻轻哄着入睡的温度,以至于在醒来后她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
“醒了?”
就在云栖有些愣怔地盯着车帘上的流苏看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她扭头,就看到坐在旁边的仲长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正微笑着看着她:“你现在身体感觉如何?”
云栖试着活动了一下,虽然大脑还有些昏沉,再加上之前大病一场以至于身体依旧不太利索,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还行,已经并无大碍了。”
仲长空笑了笑,知道云栖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回光返照,透支她未来的所有光与热燃烧最后的两个月,这时间也正好这么巧,从十月初一的寒衣节到春节,正好也就是两个月的时间。
“我们去第一站路。”仲长空将手上的书扔给了云栖,她这才注意到这上面密密麻麻都写着的是一些地名和那边盛产的东西:“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天都峰,天都峰在玄沧地界的泽川地带,那么我们就先从这里出发去。玄沧最出名的是它的三城,云城筑城花城……”仲长空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起来:“良御也有一座花都,据说在取名字的时候两个国家还因为这个名字吵了一架,最后干脆各用各的了。”、
云栖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看的书也都是偷偷找过来的古诗宋词又或者是春秋之类的书籍,如今第一次听说外面的世界,顿时整个人都激动不已:“那,花城和花都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花都的规模比花城要小的多,整个都城全都种满了大片樱花和桃花,不论什么时候走进花都看到你的都是满天飞舞的水粉花瓣。”仲长空指着书本上的字迹:“而花城则是满城尽花开,各种各样的花争奇斗艳,家家户户都喜欢种植各种各样奇珍异种或者是常见的花朵,还经常会举办各种花种的大赛。但因为花城是玄沧三大主城之一,所以花只是喜好,花都虽然是良御五都,但毕竟规模没那么大,所以是专门靠着花发展旅游,所以花都更加精美,而花城则是野蛮生长。”
云栖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的眼中充满了向往,不断地将那两个地名反复看了又看,最终才问:“我们要从玄沧过去,所以第一个目的地是花城?”
“对,然后是以设计闻名的筑城,在那里能看到各种最精致和奇形怪状的建筑,在春节前期他们还会举办筑建大赛,全天下对建筑感兴趣的人都会来到此地。”仲长空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但确实还未亲眼去看过,在此刻说起来的时候也不禁很是有些感兴趣:“最后是玄沧主城云城,那里的第一大姓就是云……”说到这里的时候仲长空停了下来,但云栖却依旧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为什么我们云家也是云姓?”
看到云栖这副样子仲长空不禁感叹自己果然还总是喜欢把除自己以外的人都想象成脆弱的性格,云栖是真的不在乎了,人工智能给出的好感度全都是0,说明她不愿去爱也不会去恨,但仲长空却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人们总是难以放下的。
“毕竟也只是第一大姓,像华商皇室姓氏是顾,但顾这个姓全天下都不少。”仲长空说着翻了一页:“还有各地的特产,我们这边处于不南不北的位置,口味都是汲取了各地的饮食,但玄沧是实打实的北方,估计马上就要开始下大雪了,只有花城还比较不南不北,因为花朵繁多所以当地口味偏甜;筑城是喜欢辣的东西;云城则是甜辣。总之每个地方都有相对应的地方风俗和特产,这些都需要我们一一去尝试。”
云栖不住点头,她这么多年吃的也就那样,一日三餐都是家常小炒菜,小吃更是买不起,甚至糖葫芦都要等云挽画买给她。虽然觉得蹭仲长空不太好意思,但仲长空都明确表示她是长公主有的是钱,云栖也就不客气了。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行驶在小路上,很快就向着玄沧而去。在马车的车尾,一片枯叶从枝头飘落,很快地埋入了泥泞之中。
已然是初冬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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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
纵然已经是初冬时节,但就像诗中所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一般,花城依旧热闹非凡。在舍去了同样花朵给人带来的震撼后,满目的桂花香气扑鼻,在马车驶入城门的瞬间那种桂花香扑面而来,几乎能将人的身心都包裹其中,陷入了无边的花的海洋之中。
云栖拉开车帘,就看到天空飞舞的都是桂花的花瓣,大街小巷上也是各种桂花糕、桂花丸子、桂花米酒等等以桂花为主题的美食。
而除此之外还能看到家家户户门口摆放的菊花,桂花已然开始凋落,但十月正是菊花的花期,各种各样的菊花盛开的艳丽,迷得人眼花缭乱。
“这是桂花最后的花期,还好我们赶上了!”云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群花盛开的城市,此刻的她早已经没了之前的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转而就如她的外表一样是个真正的快要十七岁的少女。她披着大红色的氅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面容越发苍白,但在此刻她的脸上似是燃起了红晕,那种鲜艳的颜色让她的眸子都熠熠生辉起来。
生命……真是美好啊。
仲长空看着云栖激动的神情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她好像从未有过如此放松的时候,从一出生开始她就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巫马家,满目皆是杀戮背叛和血腥,她没有杀一个人,只是挑拨他们自相残杀,最终一个人离开了巫马,成为第一个拥有仲长姓氏的巫马,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给了她名为空,从此以后她就由巫马十五号,成为了仲长家的继承人仲长空。
“那边的钵仔糕是什么?”云栖有些好奇的看着上面的招牌,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兴趣:“看起来好像是鱼冻一样的东西,上面还点缀着桂花……花朵真的可以吃吗?”
“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就在大街上买小吃当晚饭吧。”仲长空吩咐车夫停车,然后打发暗卫去订房,接着就带着云栖去了卖钵仔糕的小摊贩。
每个人活在世界上总是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如之前已然失去活着信念的云栖,在此刻也像是个正常人一样,会因为从未见过的东西而感到喜悦。她的身躯已经千苍百孔,但此刻就犹如新生一般,充满了对一切事物的探究与好奇。
生命,本应如此的鲜活而美好。
看着云栖兴致勃勃地询问摊主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那摊主瞧出了云栖还在病中,便向她推荐桂花钵仔糕,并且还非常详细地给她讲述钵仔糕的故事。摊主讲的眉飞色舞,周围的路人也不禁纷纷过来围观,可能是摊主说的实在是太离谱,有人戏谑摊主就差没说这是乾隆下江南时期大手一挥的产物,引得哄然大笑,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那边的人群聚集在一起,她站在距离不到半米的地方,但他们之间就像是有一条深深的沟壑,令她可以融入其中,但却总是站在了上帝视角。
她想起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大火吞噬了她的衣襟,将她焚烧殆尽;新年的钟声敲响,她一跃而下,坠落于满天的烟花之中;青天白日之下,风轻云淡,长剑穿透胸口,鲜血浸透了长剑,却无法温暖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