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阮府书房里。
摘下黑色兜头帽的殷雪珊站在豆大的光火下,双眸清亮的看着此刻坐在书桌后正拿着一本《史记》在看的阮征。
阮征已经让殷雪珊这样站着许久了,就像是这书房里没有这个人似的,自己怡然自得的翻看着手中的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而殷雪珊,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可是一双着急的眸子已经暴露出她的内心。
就这样,任由时间再过去半柱香,殷雪珊终于绷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外祖父,现在能救母后的也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对她不闻不问,那她这辈子就真的要老死在这冷宫之中;外祖父,那冷宫的环境真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四处阴暗潮湿,连用来御寒的薄被都没有,母后从小就生的矜贵,可是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啊!外祖父,就算是雪儿求你了,看在母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救一救她,如果你能扶她再起来,属于母后的那支力量,定会全力相助与外祖父,相助与阮府;再说了,母后她也是外祖父你的亲生女儿啊!”
阮征翻看着手中的书,听着殷雪珊宛若啼血般的诉苦说情,终于在许久之后,有了一点点的动容:“雪儿,你本是很聪慧的孩子,曾经被外祖父我寄予厚望,可没想到这再聪慧的人,也有失智的时候。你可知,你刚才的那番话,足足错了三处。”
殷雪珊一怔,不明白的看向阮征。
阮征自然是看明白她脸上的不解,道:“怎么?不明白自己那三处错在了何处?……”阮征放下手中的书籍,双手抄着,放于身前,继续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外祖父,那我就提点你一二;这错的第一处就是,你要清楚,真正要将你母后关死在冷宫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父皇,虽说阮府的实力不容小觑,可是说到底那也不过是臣子之力,试问这臣子之力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君王之力呢?所以呀,不是外祖父不想救你母后,而是就算我拼尽阮家的一切来救她,未必也能达到效果,既是如此,那又何必费工夫、费心力呢?”
“这第二处错,就是你说的你的母后身份娇贵,从未受过这种苦的说法。你这个孩子,从小就生活在皇宫里,自你记事以来,你的母后就已经把持了后宫,所以在你的眼中,你的母后身份尊贵,哪怕是穿衣吃饭,都会有人伺候着;可是你不知道,你母后曾经过的可并非是这样的日子,她出身卑贱,是个舞姬生的庶女,在她入宫之前,她曾在阮府生活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与意义,若不是看在她的身上也留了一半阮家人的血脉,你以为以她那低贱的出身,能在这府邸之中当上半个主子吗?你就放心吧,那冷宫虽然环境不好,可对她阮清璇来说,应该还能应付,因为她就是一步一步的从那样的地方爬到了高位,最后又从高位跌了下来而已。”
“至于这第三处,你就讲的大错特错了。你母后固然是我的女儿不假,可你也瞧见了,我曾经对自己悉心栽培的嫡出的女儿是怎样的该断则断的。你姨母才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启蒙读书时,是我抱着她学着写的第一个字,她及笄受礼时,也是我大肆为她操办,一举将她捧成了这京都的第一贵女;她才是那个被我捧在手掌心之中长大的孩子,对这样一个悉心教养大的女儿,我就能做到舍弃,又怎会真的在意你那个母后的生死?”
殷雪珊觉得通体发寒,其实,她已经觉得自己够绝情冷漠,可没想到,跟眼前的外祖父一比,她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看来,她这身上还真是流着阮家人薄情的鲜血呢,而这薄情一处,倒是继承了面前的外祖父。
看着殷雪珊雪白着小脸看着自己,阮征就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这些真话是将这个孩子给震住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亲外孙女被自己的话吓的一愣一愣,于是在轻轻一笑之后,就再次开了口,“你今天晚上出现在我面前,想必真正所求的不是要我救你的母亲,而是另有他图吧?!说吧,我知道你现在在宫里生活的艰难,也就当成看做这些年你们母女为了我办了不少的事,我愿意在这个时候对你帮补一二,也算是全了我们这对祖孙之情。”
祖孙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