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成,找手记,找手记……”司幽看着被拍红了的手背,无奈地摇头,看向一旁闷声不吭的醋坛子,“你来过这几回,可有见到过什么书册?”
重黎收了收神,仔细回想,须臾,摇了摇头:“这山中能藏书的地方只有这屋子,其他地方早已损毁,我的确找到过几本书,但都是些琴谱棋谱,还有一些志怪图鉴,并无什么手记之类的。”
“陵光你呢?”他回过头,“你与江疑相熟,他可有同你提起过手记的事?”
“……没有。”
“时隔多年,你好好想想,可别记岔了。”
陵光思索良久,仍是摇头。
“江疑在查封天阵的事,是他散灵不就之前我和折丹才知晓的,事发突然,他便是想留下线索与我,也来不及。”
江疑的死,是她始料未及的,那一战,连她都赢得不易,她也知道此次神族难免损兵折将,却独独没有想到,最后死的人是他。
二十七道伤口,道道足以致命,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她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都险些没认出来。
江疑的死,对她打击极大,后来又经梼杌蛊惑玄龙一族,折丹和遗玉也没能保住,此后她便一心只在征战,以免闲暇之时,再念故人。
回想起来,她也曾有过三五挚友,闲坐花下,饮酒欢歌。
那时候的她庆幸于自己生来便没有情根,否则夜深人静,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过这无数年月薄情。
“……那本手记再给我看看。”她忽然一顿,让司幽拿出册子。
司幽愣了愣,从怀中取出那本愈发脆弱的手记递给她。
“师尊可是想起什么了?”重黎问。
她将手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着封底上的四句诗文,又转而跑向桌上锦盒,取出里头的信,一连拆了好几封。
“你怎么又看起这些情诗来了?”司幽茫然。
陵光不答,只将这几封信和封底上的诗句摆在一起。
“你们仔细看。”
江疑其人,除了武艺,琴棋书画各有涉猎,但也都学得不精,心在大道,多张扬之言,便是给她写的情诗,也喜爱用些高山流水,鸿鹄之志之类的恢弘之句。
他的诗文极少提及花鸟风月,但手记上这两行诗,却是句句风雅。
静夜浮光,玉树琼葩,南江梦雪,茶酒故人。
这几句诗与江疑平日做派委实甚远,但细品其意,诗中所说的每一幕,都觉似曾相识。
她与江疑,还有折丹遗玉最是交好的那些年,便时常一同出游,看过西海月夜粼粼波光,笑谈南江初雪,在山中棠梨下把酒言欢。
旁人看来的雅趣闲谈,也曾是他们最难忘却的意气风发。
她脑中闪过当年的笑貌音容,忽地一僵,拨开司幽朝门外跑去。
“师尊你去哪!”重黎忙跟上。
待追出屋外,却见她半跪在门前那株枯死的棠梨树下,仔细地抚过树根,而后回过头,义正辞严地对后头还不知所云的二人道。
“把这一圈挖开。”
“……”
司幽一脸狐疑:“……啥?挖啥?”
陵光叹了口气:“当年江疑曾在这,同我和折丹遗玉定下百年之约,每隔百年,相聚于此共饮百年前一同埋下的梨花酿,分别前,定会再埋下一坛。手记的上半册既然出现在酆都,定不是偶然为之,江疑死的那年,离百年之期还有十载,故而谁都没有来动过这潭酒,若没猜错,这几句诗便是江疑留给我和折丹的线索。”
“埋了上万年的梨花酿……?”重黎诧异地看向树根,这么多年过去,里头的酒怕是都不能再饮了吧,“既然江疑神君有意将手记的上半册藏在酆都,为何不将下半册一同留在轮回台,偏要藏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