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葳蕤间,白梅如生光,树下的人似乎已经在那等了许久,竟连衣裳都换了一套。
比起那件墨底染山花的袍子,这身茜红的长袍反倒更合适些,在见他穿红色之前,云渺渺想象不出哪会有男子如此适合这样绮丽的颜色,可他偏偏穿出了不可逼视的堂皇,仿佛那色泽就是为他而生,旁人都配不上似的。
他散开了长发,辉光映照在发梢,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琥珀色,他转过身来,望向他们,盛着暖辉的眼中仿佛有一抹笑意,便是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这满园繁花都变作了陪衬。
余念归扯了扯云渺渺的衣袖,磕磕巴巴地问:“地,地府鬼差,都长得这么锅国殃民的么?”
她干咳一声:“……应当就他一个。”
桑桑眼一眯,不以为意:“就他一个这么骚包。”
余念归:“……”
“背后说人坏话容易遭雷劈的,小东西。”他显然是听见了,事实上桑桑那嗓音八成也没打算悄悄说,眼见他走了过来,含笑的眉宇间竟还有一抹金红的印记。
步清风下意识地先拉着二人往后退了半步,同他保持距离。
“余师侄,那些魂魄可在这?”他低声问。
余念归暗暗催动灵心玦,却发现法宝竟全然没了反应,面色一僵。
“师叔,灵心玦无法探知,进了这座院子后,便失灵了。”
“什么……”饶是云渺渺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望向眼前的男子,若是没有猜错,这儿十有八九已经设下结界了,能坦坦荡荡地放他们进来,却不一定会痛痛快快地将他们放出去。
司幽莞尔:“好歹也算故友重逢,你这丫头却用这等眼神瞧着我,枉我这些年时时记挂着你,着实没有良心。”
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教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在三危镇看见了你。”她单刀直入。
他一扬眉:“哟,你也在那啊。”
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仿佛此刻在说的,不过是家长里短,没有半点可心虚之处。
他复又看向她身旁的四人,目光落在重黎身上时,略略顿了一顿,旋即一笑置之。
“你这架势倒是挺大,像是来寻仇的。”
“我同你有什么仇,只是恰好看到你带走了那些凡人的魂魄,想问个明白罢了。”看着他的眼神,云渺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客客气气地同他介绍,“这是我师兄步清风,这是我……论辈分应算是师侄的同门余念归,至于这二位……”
见她转向重黎和霓旌,他抬了抬手,折扇一展,笑盈盈地看着那二人:“这倒不必,我与这位公子也算熟人了,对吧?”
“诶……?”她怔了怔,错愕地看着重黎。
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绯衣男子。
“是了,旧识。”
八年前,大摇大摆闯入魔界,在崇吾宫前让他吃了一瘪的人,居然只是个地府鬼差?
一个横眉冷对,一个笑容熠熠,怎么看都不是能开口询问因由的时候,云渺渺还是识相地将话咽了回去。
僵持了片刻,司幽收回了视线,丝毫不觉得突兀地开始逗弄起了桑桑,大有便是被啄烂了手也死不悔改的架势。
“我还怪哉是谁胆子这么大,追着我一路进了酆都,你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当真不晓得这儿是什么地方?”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而后手背上先挨了桑桑一爪子,他缩了缩手,倒是没有生气,转而揉了揉它的脑袋,只是这娴熟的手法,仿佛要将一只乌鸦精薅秃噜了才罢休。
桑桑忍无可忍,狠狠啄了他一口!
“臭流氓!不要脸!”
他依旧笑着,显得这气急败坏的叫嚣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
“酆都鬼城,自然晓得。”她道。
他哑然失笑:“这几年胆子倒是见长嘛。若发现你们的不是我,你们这会儿应当都被抓起来了,酆都,可不是活人能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