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拉着重黎朝南苑走去,一路无言。
重黎足足高出她一截,被她这么拽着袖子,不得不稍稍屈下身才成,如此一来,走几步便免不了一个踉跄。
四下静得连风声都没有,他垂下眸便能望见她的背影。
单薄,瘦削的肩,仿佛一阵风都会将她吹散,却总是将背脊挺得笔直,不容任何人压垮的样子。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长潋的话。
我们的师尊,最后还是孤孤单单地走了啊。
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不知为何,这会儿想起,却忽然觉得很难受。
心口针扎般地疼,细细密密,说不出究竟是哪儿,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炸开了。
“喂。”他停了下来,将她拉住了。
云渺渺回过头,狐疑地望着他,本以为这祖宗又要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却见他皱着眉静静地盯着她看,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于是,就这么僵持了良久,他叹了口气。
“让本尊跟你住在一起,是当真的?”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您自己说的,要与我住在一处么?”
怎么倒像是她硬是把他往屋里拖似的?
“……”话倒是没错。
他清了清嗓子:“姑娘家家,说出那等话也不知羞,也不怕毁了清誉……”
她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自己:“清誉?我还有这东西吗?”
且不说她从魔界回来之后便被扣上了内鬼的罪名,光是这魂胎,她都说不清了。
清誉二字,离她甚远。
重黎被堵得接不上话,她如今的种种处境,好像的确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他难得有几分心虚。
“本尊的意思是……你好歹是个姑娘。”
还是矜持些吧。
从前她还位列上神时,征战八方,世上哪有人敢把她跟柔弱的女子扯上关系,时隔多年,低头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她,竟是忽然觉得,她也是个寻常的女儿家。
之前说得那些话,对于什么都不记得的她而言,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云渺渺疑惑地望着他:“您今日有些古怪。”
他一愣,别开视线:“没有。”
她顿了顿,正色道:“很晚了,您是刚睡了一觉,我已经很困了,若有什么话要说,便尽快说明白吧。”
她平静地注视着他,等他开口。
“本尊没什么要说的……”重黎揉了揉鼻尖,瞥了她一眼,正迎上那双澄明如镜的眼,顿时一怔。
这样的眼神,简直与当年如出一辙,她只消这般盯着他,所有的谎话便都说不出口了。
“真没有要说的?”她问。
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压抑着如擂鼓般的心跳,避开了那双眼。
沉默许久,云渺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走罢。”
她依旧拉着他的衣袂,转身欲走,却又被他按住了。
重黎踟蹰片刻,道:“本尊的衣裳都要给你扯坏了。”
闻言,她当即松开了手,却见他看向一旁的青松,从袖下递出了一只手,低声道:“本尊不认识回去的路。”
她愣了愣,瞧着他闹别扭似的脸色,又看了看递到眼前的那只手,总觉得真不搭理他,这祖宗怕是下不来台。
权衡再三,她终是握住了他的手,试探地看了看他:“……要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