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段路紧随,前头的人这次似乎有意放慢了步伐,与她离得远了,还会停下来假意观望片刻,引诱之意,但凡不是个傻子也该有所察觉。
但云渺渺更为在意的是,此人的举动背后还藏着什么样的目的,既然没什么线索,与其在这片幻境中乱走,不如跟过去看看。
翻过一处乱石坡,她望见那人走进了一处山洞,她谨慎地尾随而至,贴着石壁静听里头的动静,四下却噤若寒蝉,等了片刻,愈发令人心慌。
她试探着往洞中瞄了几眼,昏暗至极,唯有一点光亮在无声地颤动。
迟疑片刻,她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她不由想起方才那个“天虞山弟子”,心中惴惴,屏息凝神,试着将一缕灵识注入洞内先探探状况。
灵识飞入其中,洞内比她料想中宽敞些,是一座坍塌而成的石窟,四壁遍布裂隙,仿佛一点震动都能在顷刻间将此处掩埋。
洞窟深处有一簇火光,凑近些才瞧见竟是一盏油灯,天虞山最常见的白石灯盏,居然出现在这。
灯火所及,只照亮了石壁旁倒下的人,除此之外,洞中似乎再没有别的了。
荼白的衣袍,的确是天虞山的弟子服。
在看到倒下之人的面容是,她疏忽一僵,顿时灵识归位。
她顾不上其他,快步进了洞中,直奔那人身旁,拿起石头上的灯,将地上的人翻过来。方才匆匆一瞥,这会儿倒是瞧仔细了。
居然是方卓。
虽说是今年刚入门的弟子,但她的确与此人有过数面之缘,虽说只是几个招呼的交情,但比起师父的记性,她倒是对有过交集的人过目不忘。
尤其是从念归那儿看到了他的画像之后,她便更加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当日与阿宁一同遇险之人,居然会出现在这,是虚梦千年捏造的幻象,还是说……
她犹豫着伸手探了探方卓的鼻息,居然还有口气儿。
且不管到底是不是幻象,她当即给他续了一口灵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而后把人扶起来,靠在石壁上。
她不通医术,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若幕后之人意欲以方卓的性命将她引到此处,必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容她救人。
还有别的东西……
她握着白石灯,缓缓转身,捻一簇火,置于灯芯上,刹那间覆盖了原本微弱的烛豆,照亮了半边石窟。
而后,她望见了最深处的一块石床。
如此杂乱的山洞中,绝不可能恰好劈出这样一块石头,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特意将其置于此处。
杂乱的枯藤从石缝间垂下,成了半边枯帘,她能望见的,只有半截素白的身子和一双交叠的,苍白的手。
不知从何而起的心慌,令她浑身发僵,她已探过这座洞窟中所有的声息,除了方卓,应当不会再有活物了才是。
这么说……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着她朝那石床走去。
明明晓得极有可能是陷阱,脚步却停不下来。
她举着灯,走到枯藤前,抬手将其掀起,终于看清了这副身躯的模样。
不染纤尘的白衣,腰间垂着朱红的丝绦,仿佛有点点灵泽相护,细看之下却又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声息,没有活气,比雪还要冰冷,眉睫上还结着一层无法化去的霜白。
岁月仿佛都在这张脸上凝住了,春阳冬雪,潋滟清华,都停在了这一瞬,如山巅白月尖,不容亵渎。
仅仅是这么看着,便令她心如擂鼓。
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贴在了这张脸旁。
离得近了,便能感觉到从这女子身上散发出迫人的寒气,片刻工夫指尖已经开始发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