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城的冬天比这儿冷多了……或许也不是这样,不过是那时挨了好几日的饿,冬袄也都破烂了吧。”
她毫无预兆地说起了往事,与其说追忆,不如说仅仅是在提醒自己,原来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北海的水,生涩的野菜,用浮尸换来的热馒头,女扮男装去员外家挨过打,也吃过鸡腿儿……人居然还能这样活下来,我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屋檐下的两只麻雀,懒懒散散,也不动弹了,漫不经心地往下说。
“云渺渺真的死了,这话我其实没骗他们,我已经死了两回了,一回在育遗谷,一回在招摇山,你不记得,就算了……”
重黎觉得这话是在对他说的,不由得皱了皱眉。
育遗谷?招摇山?
说实话,他真想不起来了。
死了两回这种事,更像是在说梦话。
“他们刚下葬的时候,我会坐在门前等,不知道在等什么,反正谁也没来,日子久了,我就不想等了——或许真像那些坊间童谣唱的,我就是个没长心肝的孩子,他们走后,我也确实没什么感觉……”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歪了歪脑袋,似有些困惑。
“我不觉得一个人活下去有什么可怨怼的,被揍,被骂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也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倒也有个荒唐的想法——姑娘家都爱美,恨一个人的样子,可太丑了……”
重黎犹豫再三,清了清嗓子,道:“或许是他们待你不好。”
连装死,丢下女儿背井离乡这等狠心事儿都能干出来,他这个做魔尊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心能狠到什么程度,能将另一个人的心伤到什么程度?
……倘若,她也像寻常姑娘一样,怕是会气到哭吧。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为她的“无情”感到一丝庆幸。
“收到他写的请愿书时,其实我猜到是他了。”说到这,她顿了顿,“当年料理后事的人不多,要瞒天过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要瞒过一个小孩子就更容易了。”
“但那时我不生气——事实上今日之前,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我这命格,他们那时若是带上我,别说有今日位极人臣的家世,会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都不一定,谁乐意冒这么大险啊……舍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儿,换一生荣华,有点脑子的都能算清这笔账。”
“今日之前,包括踏入相府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过去了,身体发肤,我还了,这辈子不欠他们什么,我本以为什么感觉都不会有,他们用假死丢了我这个麻烦,我不也这么过来了?”
她戛然而止,原本搭在栏杆上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可今日,她看着贵为相府嫡公子的云衡,已然两鬓生白的云霆和云夫人,听到云霆对她说血浓于水,云夫人说要接她回家团圆,说会补偿她,澄清当年的误会,居然是因为她如今成了天虞山的掌门人,为了将她留在这帝都城,而放弃去北若城的念头时——她突然就觉得一阵恶心。
比起得知当年的欺骗与抛弃,比起她承受的那些苦楚,她觉得今日听到的,看到的更为诛心。
仿佛有什么,要炸开她的胸腔,燃起滔天的火,把这一切尽数吞没。
“我今日才晓得,原来我会伤心的。”
她苦笑了一声。
很轻,以至于重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原来,我还有心可以伤。”喜欢魔尊他超凶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魔尊他超凶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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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