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点兵,上回这般盛况,已是数百年前了。
敖广钦点十万兵将,立于东海岸边,整装待发。
此时内殿中,敖洵的生母,明姬娘娘正为其穿戴出战的玄青战甲。
龙族每百年换一次鳞片,这战甲便是用他自身鳞片铸造而成,虽体弱多病,但说来也是以骁勇闻名的龙族之后,战甲多年前便做好了,却是头一回上身。
看着眼前似是忽然就长大了的英飒青年,恍惚惊觉,他竟已比她高了一个头。
明姬背过身去,不由得拭了拭眼角的泪。
她本是鲛族之后,一哭,眼泪就化为了颗颗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见这动静,敖洵多少有些难受。
“母后放心,孩儿去去就回。”
事已至此,明姬也深知他去意已决。
她这个做娘的,便是千万不舍,也只能仔细地为他穿好护身的铠甲。
“上了战场,莫要逞凶,量力而为便可,能救人自是最好,救不了的也无须太过自责,命数如此,便是父神在世,也救不了所有人,还有……早些回来。”
他点了点头,退后行了一礼。
“母后保重,孩儿走了。”
说罢,他挎上佩剑,迈出了宫门,快步而去。
明姬追出门去,站在高台之上,远远望着他飞离龙宫,忧思万千,也终化为一声轻叹。
东海之滨,战旗招展,如鞭声飒飒,抽打着乍暖还寒的咸腥厉风。
一青一白两条五爪巨龙破浪而出,四下兵将山呼而跪。
镜鸾立于高坡之上,眺望着西海的方向,眉头紧锁。
敖孪率亲信立于岸边,俯身恭送大军开拔。
风卷起无数银沙,阴云盘踞于海天交接处,观之甚是不祥。
此去昆仑,需横跨南海,而天虞山陷落之后,整片南海早已被妖兽践踏得面目全非。
浓云数月缭绕不去,漆黑的海水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飞鸟无影,寸草不生。
曾钟灵毓秀,仙灵环绕的天虞山也成了一片焦土。
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残破山门,不由唏嘘兴叹。
“上君,此去援助昆仑的兵马,只有东海一路吗?”敖洵问。
镜鸾看了他一眼:“我出发之前,昆仑已去信求援,若有援兵,当与我们在西海东侧汇合,我等行军定不可松懈,那些妖兽虽是凡人所化,对付起来却也不易,无尽和玄武上神会在何时出现也不得而知。”
敖洵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明白了。”
既路过南海,敖广还是去龙宫走了一趟。
海底漂浮着无数尸体,血早已融入海水中,只剩下泡的青白肿胀的躯壳,魂飞魄散,无一活口。
他终在海沟深处,寻到了一具赤龙的尸骨。
龙鳞被生生撕扯下,撒了一地,龙血难溶,还未散尽,皮肉被啃咬得能清楚地看到光秃的骨节,残破的利爪至死还握着抵抗的法器。
龙族司掌四海风雨多年,镇守至今,无人敢造次,便是妖兽众多,也绝不至于此。
看着赤龙胸口因剜出心脏而留下的黑洞,敖广心如刀绞。
龙爪上挂着拼死抓下的一片青色衣角,上头残留着些许气息,谁下的手,已不难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