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的命真的有点硬啊，好家伙后脑勺出那么多血还能跟我说话，”老赵坐在医师旁边，看着大夫一点点给朔凯的后脑勺处理着，“真有能耐啊，我要是有你这命数，喝，早上战场上扬名立万去了，你在这混着，亏了呀兄弟。”
“我如果这趟赶不到船上那才是亏了，”朔凯半个脑袋都缠上了纱布，底下能闻得到药草的苦香，“真够倒霉的……”
“行啦，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你还期待什么幺蛾子，要我看啊，混吃等死才是人生最痛快的。”老赵捧着一缸温水，等着医生继续换纱布。
“好了，包扎完了，你让他在这里休息吧。”医生把最后一块清洁用的布和自己的手在温水里洗干净之后，便开始在药臼里磨药。
“得嘞，我这就走，朔凯你那就这几天好好躺着吧，我看你下一次登船还有机会。”
合上的门扉把外面的冷风完全挡了起来，只留下医舍里面温暖而潮湿的气味，医生磨药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
这里也很安静呢。
安静的像是海底。
“医生，我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的还不小，起码得四个月。”
“四个月……那他们船都快回来了，好不爽……”
“就像那个大兵说的一样，你现在还活着，就说明你很幸运，别乱想那些东西了，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好好休息吧。”
唔。
“你好啊，现在意识感觉是不是清晰了许多？”
“啊……自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啊，到底有什么企图？我的脑袋里面空空的全是海水诶。”
卜在那团明明没有任何颜色意义的海水中随手抓了一团，将其凝聚成了座椅模样，极其惬意地坐在上面。
“反正你也赶不走我是不是，我就待在这里了，在你下次出现问题的时候说不定正好能帮上你一点。”
“可你还是没说怎么让我去偿还……总感觉代价会很大。”
“啊……怎么说呢，代价是很大，但绝对是不会让你为难的东西，而且也绝对不牵扯外人。”
“姑且在你救了我一命的情况下相信你。”
“对了，其中一件事你现在就能去做，要试试么？”
“是……什么？”
卜白色的衣衫突然间飘动了起来，而且随着他衣衫的飘动，整个处于这片空间之内的所有流质物体都开始了运转，些许腥咸切冰冷的东西逐渐在朔凯的脑海之中翻滚，替代了他那温暖而倦怠的流体物质。
这种新鲜的味道……好像是秋天的海水？
有点冷但不是很冷，温度刚好能让人感觉到凉爽。
然后还有一点植物的味道。
“睁开眼睛吧，自然的婴儿，你现在可以从你母亲的子宫里面出来了。”
睁开……
突然间，这片安静而黑暗的世界裂开了一条缝隙，氤氲着蓝色的朦胧光线在那条缝隙中渗透着。
睁开。
世界在那么一瞬间脱离了黑暗，也脱离了色彩的束缚，海洋的味道替代了曾经的温热与甘甜。
蓝色……
“呜——”
海兽的嘶鸣声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在海中嗡鸣着，高调的回旋着。
就像是一篇乐章的起始音符，这一声鸣叫之后跟着无数声部的应和。
海浪、巨兽、鱼鳍、海藻、气泡……
无数或是低沉或是高亢的声音在那一瞬间汇聚，悠扬地环绕在他脑海之中，恢宏而又磅礴，还带着大海特有的温柔与深邃，形成了一曲属于她的大乐章。
“好美……”
砰。
朔凯抬起了头，发现自己脑袋后面的纱布掉了下去，药渣子也一并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