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寂夜里,地下河清越水声幽幽荡开,过不多时船桨搁下,小船摇晃靠岸,黑衣少女摘下宽大兜帽,扛起沉重的麻袋自船头跃上石阶,肃着张脸步履匆匆进了暗道,迎面撞见满手血污刚从暗室里出来的狱卒赵四。
“陆姑娘。”赵四在距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恭谨行礼。
“哪儿还有空置的囚室,要隐蔽安静些的。”陆夕颜与其擦肩而过时,漫不经心冷冷问道。
“刑具比较齐全的,这一层前数第二间空着。”赵四目光掠过她肩上的麻袋,略一思忖答道。
陆夕颜止步,偏了下头,无奈道:“不需要什么刑具,能把人锁起来跑不掉就行。”
赵四恍然,恭声道:“三层楼有不少空着的囚室,我带您去。”
“不必劳驾,我知道了。”陆夕颜微微颔首,淡然独自离去,有些吃力地扛着肩上的人,登上三层楼,随便找了间空囚室开启机关进去,将麻袋丢在地上,环顾四周取下嵌在石墙里的一条铁索连着的精铁腕扣,过来解开麻袋,露出里面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一张脸。
她松了口气,蹲下身子将麻袋取下,去解那人捆住手足的麻绳,转身拿起铁腕扣便要给人纤弱白皙的手腕拷上。
谁料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后颈蓦地觉出凉意,汗毛都奓了起来,几乎是凭着直觉,陆夕颜蓦地腰身一拧躲过那一针,颈后破了油皮,现出一道极细的血痕,与此同时抬手去抓那丫头的肩膀,力气大到几乎将其素白外衣扯落肩头,后者终究不是习武之人,身法慢了半步,脚步一顿丧失逃走机会,弹指飞出银针,直追陆夕颜眉心,却落了空,眼前一花,人已至身前,赤手空拳拆了几招,被一股大力掼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痛得冷汗直流,眼里却毫无怯意,直勾勾盯着陆夕颜。
“原来你早就醒了?真是小瞧了你。”陆夕颜忍着后颈火辣辣的痛意,眼里闪过冰冷戏谑的笑意,抬起左手亮出指间夹着的那枚细长银针,“物归原主。”
长针伴随着话音落下,既狠又准地没入面前之人后脑一处穴道,后者痛得剧烈一颤,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强自压抑着破碎在喉中的吃痛声,伏在地上冷汗涔涔,挣扎着抬手去摸那根银针,竟摸不到尾端,根本无法自行将其取出,腥甜血气溢散在齿间,痛不欲生。
“我本不想对你下重手,只想你帮我保守秘密罢了,是你逼我的。”陆夕颜冷眼旁观着,缓缓蹲下身垂眸叹了声,似是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抬手捏住白衣少女汗湿的下颌,定定打量了半晌,“难怪说物以类聚,你和她真是像。”
后者眼里尽是冷漠和不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全身气力已流失干净。
“七天,你就会忘记关于我的一切。”陆夕颜将铁腕扣锁在她右手腕上,发动机关,铁索回缩抻直,将其拖拽过去,吊着右臂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还有你那所谓的知己。”
陆夕颜怜悯似的最后看了她一眼,拔出腰间匕首掷在她身旁半步远的距离,“如果实在受不了,给你选择的机会。”
汗水打湿眼睫,模糊中望见地上的匕首,白衣少女神色没有半分波澜,只是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陆夕颜,咬牙捱着一阵一阵的头痛。
记忆已经开始出现破碎的征兆。
她只能下意识抓住最近的碎片,可竟然已记不清了。
长安……
正月十五,千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