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生瞅瞅凶他的唐川谷,一脸严肃的陆夕颜,不远处一脸讥诮的夏侯渊,冷漠的司徒皓,还有压根没理会他这边情况的容尘,鼓起腮帮子,暗自咬了咬牙,心里尽是委屈。
此番前来落日城的这一队人马,他都不甚喜欢:司徒皓和他从小到大都是对头自不必说;陆夕颜在书言师姐出事后很快就黏上了易师兄,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插足者,她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书言师姐在易师兄心中的地位的;容尘和夏侯渊熟识多年堪称好兄弟,夏侯渊虽为世家子弟,然而在他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容尘外表看起来翩翩君子,但在试剑大会不出剑羞辱了司徒皓,可以想见也没有比夏侯渊好到哪里去;至于唐川谷……
白小生心里有些复杂的滋味儿,这个须眉气极重的丫头,就是个冤家,总是看不惯他这样那样的,但是……她又是仗义的,一路上也关心过他,和他一起应敌杀敌——虽然方式比较爷们儿,但总归是这群人里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真希望自己当初抽到的是朱砂记号,他很想和易师兄待在一起,毕竟在书剑门中,与他最亲近的,除了书言师姐,就是易师兄了。薛靖七和楚中天,也是很不错的人,在扬州城郊的客栈里同宿过一夜,他对他们二人蛮有好感的。总之……他白小生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衰啊!落日城里的人都是些牛鬼蛇神就罢了,同行的“伙伴”也没几个靠谱的,出了什么事估计都没人会和他站在一边。
重重叹了口气,白小生摆摆手,挤了出去,想要一个人静静,不想和他们再有口舌之争了。
唐川谷见到白小生神情十分落寞,愁眉苦脸地一个人走开,竟无意与他们再争论,不由得有些发愣,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伤到了他……的自尊心?陆夕颜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让那小子好好冷静反思一下也挺好的,不然他这‘天真无邪’的性子,还不知道能在这里惹出多大的事。在这鱼龙混杂之地,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容尘朝她们二人这边挥挥手,陆夕颜和唐川谷回过神来,见到肖陵也朝她们笑着,于是会意,原来是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要去上楼安顿了,便前后从拥挤的江湖客身边挤了过去。
肖陵正带着众人上楼,忽然身前横出一截刀鞘,藏着隐隐杀气,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肖陵面色一白,容尘见状左手将肖陵拉到身后,右手按住左侧腰间的剑柄,抬眼向一旁刀鞘的主人看去,笑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一身玄色长袍的张傕缓步从一旁走到容尘等人面前,目光上上下下毫无掩饰地打量了众人一番,面无笑意,语气生硬地发问道,“这话应该是张某来问!你们这群人是何来历,为何要杀害我天罗堂子弟!”
张傕话音未落,大堂的江湖客已经开始躁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司徒皓将张傕打量一番,此人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手中所持刀柄端带金属环,应为环首刀。环首刀单面开刃、厚脊,最利于近战砍杀,若在人群中厮杀,能起到以一敌十的作用,若与剑客单挑,则要看剑客的剑术如何,胜负不敢断言。这姓张的,武功不差,此番方来落日城落脚便已结了仇,恐怕接下来行事不易了。
“斩杀你们这些魔教妖人,是我们罡气盟义不容辞之事,还用问理由吗?”夏侯渊轻蔑一笑,手也按在了断水剑剑柄之上。
容尘微微一皱眉,夏侯此举实不明智,这么早暴露身份,在鱼龙混杂、黑道势力强大的落日客栈里,恐怕会被盯上。毕竟正派来争夺灭魂,动机不好解释。
大堂中围观的江湖客们更是炸了锅,指指点点,似乎都颇为惊讶罡气盟竟然也来搅和灭魂这档事,有些不合情理。张傕一挑眉毛,冷笑道:“怎么,罡气盟不是名门正派精英所在之地吗,竟然也想霸占魔兵灭魂?你们是对自己的七星龙渊太没信心,还是起了欲念,想要把灭魂也收归囊中,好统治整个江湖啊!”
三楼窗边的叶陵正沉默地看着楼下大堂的这一幕。
罡气盟也来争夺灭魂了?有意思。
“阁下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些希望天下太平一点的游侠罢了,哪里来的什么野心和欲念。坦白来讲,若是我们先找到了灭魂,必定销毁封存,不让它再次出世,荼毒苍生。唔……好像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敌人。”容尘耸耸肩。
叶陵冷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倒是坦诚,”张傕再次冷笑,“那我们言归正传,你们找灭魂我不管,为何滥杀无辜,伤及我堂中子弟。他们碍着你们的眼了吗?”
“竟然能从你们这种人口中听到‘滥杀无辜’这个字眼,真是活久见。”唐川谷戏谑。
张傕脸色阴沉下来。
“你们滥杀落日客栈的伙计,就为了逼问灭魂的下落,可是他们又知道些什么!是你们滥杀无辜在先,我们路上见到了,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错之有?难不成你们杀人就是对的,我们杀人就是错的。”白小生怒喝道。
白小生一语言罢,江湖客们更加躁动,一个个目光异样地看着肖陵等人。
张傕手指握紧了刀柄,眸色阴沉,灭魂的线索本只有他们天罗堂知道,如今被这混小子说出来,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叶陵皱了皱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看来,罡气盟一行人与客栈的伙计不是一伙的,真的是巧合,碰上了。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先是天罗堂偶然得到了灭魂的线索,说是就在落日客栈的伙计们身上,可是他们双方派出去那么多人,围攻三个小伙计罢了,竟然不能取胜,还被路过的人给杀光了。
另外两个伙计的尸体呢?她一直守在窗边,不曾见他们带回来什么尸身,难不成就地埋在沙漠里了。还有,出了这种事客栈的人还都那么平静,好像死了几个伙计不足道也,这不正常。
张傕气恼地直接反驳道:“他们该死!”
“张香主,这话小女子就不爱听了。本看着你们天罗堂也死伤惨重,我就想着这事要么就算了,权当那两个可怜的伙计命太苦,安抚一下家属后,就不向你们讨什么说法了。可是张香主竟然觉得他们该死,那二娘我,可否觉得你们天罗堂的弟子,也该死呢。”
张傕脸色微变,扭头朝楼上看去。
“老板娘!”肖陵激动之中,又有些委屈。
容尘眉毛轻挑,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女子从容不迫缓步从二楼走下,腰间的铃铛清脆作响,微微侧首看向楼下,眼带笑意却又藏有锋芒,容貌虽然称不上沉鱼落雁之美,但那种暗藏妩媚、优雅之姿、万千风情集于一身的感觉,却令他有些心旌摇曳,嘴边笑意更深。
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朝夏侯渊瞄去,只见后者直接愣在原地,瞠目结舌,挪不开眼,容尘抿嘴轻笑,这家伙要认输咯。
“二娘和张某说话不必弯弯绕,说吧,你想怎么样。”张傕压抑住怒气,平静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