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长锋至颈侧轻吻,殷红鲜血飞溅到旋转的素白衣裙之上,晕染开一片绚烂而刺目的血色。那一刻,是那么猝不及防,那么无可挽回,那么……
薛靖七的世界,在阿卓横剑自刎的那一瞬,崩塌殆尽,死去成灰。
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猝不及防被一柄剑刺了个通透,抽出了所有的力气。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冲上去夺走那柄剑。她所能做的,只是两眼一黑,一阵窒息,张了张口连阿卓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冲上前狠命抱住阿卓倒下的身体,两人跌倒在地,染血的长剑清脆地掉落在地,在薛靖七的心上砸出一个深得看不见底的坑。
还未从亲眼目睹知府公子郑齐被一剑封喉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的人们,又紧接着看见杀完人的阿卓拔出剑来刎颈自尽,血溅当场,惊恐的呼喊声与尖叫声几乎要把屋檐给掀翻,男男女女们争先恐后地挤向拴住的大门,打开门来冲出去,生怕被这场杀戮波及到。
红菱被这一幕吓得腿软差点坐倒在地,死死拽住了翠柳的胳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翠柳心神俱震,僵硬地戳在原地动弹不得,注视着薛靖七抱着阿卓哭泣,喃喃道:“好一个刚烈的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红袖招此刻像炸了的马蜂窝,鼎沸人声震耳欲聋,而薛靖七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阿卓艰难的一呼一吸,和自己乱了的心跳。她红着双眼一手揽住阿卓的肩膀,一手不住颤抖地捂住她颈间不住流血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染得她满手都是,她的手却冷如寒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薛靖七心如刀割,失声痛哭,泪水簌簌落下,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好像陷在了棉花里,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虚无,就像一场噩梦,她现在拼命想要醒来,却醒不过来,除了无助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阿卓满眼泪水地凝望着痛苦无助的薛靖七,艰难地用力呼吸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右手缓慢而用力地握住了薛靖七放在她颈侧伤口处的右手,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
“阿靖。谢谢你……对不起……”
因为我真的迈不过那道坎,这是我最好的结局。
因为我也想守护你一次啊。
“不要……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薛靖七一直摇头,声嘶力竭地哽咽着,右手反手握住阿卓渐渐冰凉的手,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抓住她,留住她的温度,留住她。
鲜血不断从嘴边溢出,阿卓痛得蹙起了眉,气息一点一点变得微弱,右手最后的力气也在流失,她更加用力,眉头却舒展开来,满眼尽是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笑容,哑声笑道:“能成为你的……知己,我很……幸运。可是,阿靖不要难过……你这么好……莫,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
“我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我,我只要你!只要你一直陪着我……你不要再说话了……坚持住,我们去找言姑娘……她医术那么高明,你不会死的!”薛靖七哽咽着想要抱着阿卓起身,但此刻的阿卓却分外的重,也许是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气力,她竟连起身都起不来。
阿卓口中的血沫越来越多,颈侧流下的鲜血也染红了薛靖七的衣袖,她静静地看着薛靖七——她此生最好的朋友,视野渐渐变得模糊,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愧疚,有些对不起阿靖。
楚中天被楼内的惊叫声给吓到,又猝不及防被洪水般喷涌出来四散奔逃的人群给挤了出去,心下只觉得好笑,不过是死了个知府的公子,这群人至于么,吓成这样。太好了,阿卓的仇总算是报了,真是大快人心!他要进去看看那郑齐的死状,他还要划上几剑,才能彻底解气。
然而那么多人从窄小的门挤出来实在是颇为壮观,楚中天奋力逆流而上挤了好几次都反被挤出来,气得他更加用力地在人群的缝隙里挤着,想要到里面去找薛靖七和阿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