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是黑色,在这磅礴夜雨里隐匿了踪迹,三箭破空,不留痕迹,只有乌青箭矢淬着几分极浅淡的蓝芒,追向那袭白衣。
身后杀意陡起,薛靖七心神一凛,旋身后撤堪堪躲过黑剑与饮血的杀招,凭直觉挥剑转身,瞳孔骤然一缩,寒芒已近身前,手腕疾翻,剑刃擦过三支暗箭,勉力打偏方向,箭纷纷射进水里,钉在脚边,兀自轻颤嗡鸣。
她手腕隐隐发麻,连着小臂一条手筋都在阵阵作痛,不由得心生惧意,这箭的劲道实在惊人,非极硬的弓弦、极强的力道才能将其射出,她方才挥剑想要斩断三支暗箭,使出十成力道,竟仅是勉强将其打偏。更令她心悸的是,埋伏此地要取她性命的人,究竟有多少?除去在明处的乾、坤、震、巽,以及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面者,竟然还有别的人!
此时此刻楚子钰亦吃了一惊,与薛靖七存有同样的惊疑,他们天宗只来了五个人,发出暗箭想要薛靖七命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也会埋伏在这里!
陆夕颜眸色一暗,刻不容缓,麻利地张弦装箭,再次扳动悬刀,这一回,三箭同射,连射九次,二十七支淬了醉春风的暗箭撕开漫天飘摇的风雨,化作铺天盖地的箭雨,密密麻麻射向薛靖七。黑箱子里只有三十支箭,她已将剩下全部的箭都发射出去,因为她知道一次失手便会暴露她的伏击位置,若再杀不了薛靖七,她千里迢迢来这一趟,便是毫无意义。
薛靖七只有一人一剑,纵然有剑气,也绝无可能在数吸的时间,完全挡掉二十七支强弩射出的箭。
在场所有人包括薛靖七自己,都明白这个事实。
下一瞬,乾、坤对薛靖七发出最后一击,冒着自己被暗箭射中的危险,也要切断她的退路。
薛靖七无路可退,拼尽最后的力气,催动体内全部霸道阴寒内气,化作霜雪肆虐的苍凛剑气,身形疾动,八方剑影快若疾风,无数道剑气织成一个“破”字,割碎了漫天杀意,螳臂当车似的,呼啸着冲向四面八方的箭雨、黑剑与饮血。
二十七支强弩之箭被破掉十四支,乾、坤被这惊天动地的剑气撞得胸口剧痛,气血翻涌,连连后撤,同时也退出了箭之杀圈,不会被暗箭波及。
薛靖七却已力竭,彻底成了强弩之末,一抹殷红溢出嘴角,全身经脉痛如刀割,几乎要昏死过去。凛冽的寒意几乎是一瞬间将全身翻腾的热血尽皆冻住,手指冷得像冰,僵硬地握着同样冰冷的剑柄,撑着身子立在漫天大雨里,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绝望地迎着剩下十三支黑箭,等待着它们穿透自己的身体。她甚至自嘲地想,喷涌而出的血,一定也是冰凉的,一点余温都不剩。
随着伏击之人的第二次发箭,楚子钰终于准确找到了那人藏身的位置,却来不及了。他惊惶地看见乾、坤断了薛靖七的退路,后者发出最后一击,破掉一半的暗箭和乾、坤的杀招,却半点生机都没有换来,她已伤重力竭,她在等死。
她只能等死!
他大脑一片空白,发了疯地在雨中狂奔,雨水模糊了双眼,却一片滚烫。他想要救她,哪怕是挡在她身前,同她一起死,却根本来不及,来不及!
他没想让她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他嘶声痛呼,声音却被淹没在风雨中。
一道金色剑气划破长空,撕碎泼墨般的雨夜。
意识模糊的薛靖七蓦地被一股极大力道向后撞开,趔趄几步再也站不住身子,手肘撑地仰身摔进混着泥沙的雨水里,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