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站在小船上遥望着塔嘉维港,眼见皆是整军备战的繁忙景象,巨大的风帆战舰多得几乎阻塞了航道。
小船上的水手们都在讨论贵族同盟与公国的战事,他们从未上过战场,都在胡乱臆测。
作为一场惨烈海战的亲身经历者,达利却对这万众瞩目的战事显得漠不关心。
自从被渔民们救起之后,已过了快一个月,途中遭遇的暴风雨迫使小船中途靠港修整,返回塔嘉维港的途中又因其他琐事耽搁了许久,也不知家人那边会不会得知他私自参军的消息。
达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港口,对前路充满迷茫。
(上岸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在一年内经历了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各种倒霉事,历经家族衰败,沦为被鄙视的叛徒,而后自己锒铛入狱,他参军想要获得赦免,又差点在头一次行动中死掉。
转念一想,渔船的水手说的对,自己仍旧是幸运的。
从那场地狱般的海战中捡回一条命是多么不易,想起那些牺牲者中不乏比自己勇敢之人,而胆小懦弱的自己还能活着,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呢?
达利暂且想好了一个计划,先回去与家人见面,然后回到军营报告自己的经历,继续完成剩下的兵役直到获得赦免。
小船在港口靠岸之后,达利发现码头上挤满了贵族同盟的军人。一名穿着海关制服的税务官前来查看小船上载的货物,他瞥了达利一眼,并没有理会他。
下了船以后的达利孑然一身,他光着脚,穿着一件破烂的军服裤子,赤着上身,浑身布满在海战中受的伤。
(绝不能让妈妈和简宁看到我这个落魄的样子,她们会伤心的。)
他这样想着,决定先去登门拜访自己的老熟人帕尔,找他借一身行头再回家。
帕尔的家离港口不远,达利还是贵族少爷的时候和他很要好,两人喜欢坐在一起畅谈书中的内容,达利的朋友很少,而在达利的父亲被曝光为叛徒之后,这些好友也纷纷和他这个叛徒之子疏远了,他们对达利避而不见,只有帕尔对他保有同情之心。
这位温文尔雅的青年还记得他那落魄的老朋友,他把赤膊赤脚的达利请进了门,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形象而怠慢他,还给了他端来一杯热茶和一块面包。
帕尔怜悯地看着这位正在狼吞虎咽的朋友,耐心地听着他诉说自己倒霉的遭遇。
“真令人难以置信,看来公国的舰队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待你们了,难怪他们在说有人暗中向公国……。”说到一半,帕尔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达利一头雾水地问道:“啊?向公国做了什么?”
“不,没什么。你坐在这休息,我去为你找身衣服和鞋子。”
帕尔回到屋里翻箱倒柜忙了好一阵,他拿出来一身猎装和一双旧鞋,用一种略显尴尬难堪的语气和达利说道:
“衣服我可以送给你,不用还给我了。但是朋友啊,我建议你最好暂时别回家了。”
达利在帕尔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惆怅,他担心起来,问道:
“最好别回家?为什么?”
帕尔显得犹犹豫豫,不太想开口:
“因为,因为……。哎,反正早晚你得知道,你可要挺住啊,朋友!那我告诉你好了,还记得你弟弟威廉在决斗中杀了纽曼家长子的事吧?”
达利越来越紧张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当然记得啊,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忘记?到底怎么了?请你快告诉我吧!”
“哎,你应该清楚纽曼家的人行事不择手段,你弟弟干掉了他们的继承人,这种深仇大恨他们怎么会忘记呢。
就在你刚被关进监狱不久,他们就想着法子贿赂了典狱长,让你在监狱里做最重的苦役,甚至指使其他犯人找机会杀了你!
这些都是我那担任公职的父亲告诉我的,我们对此都很气愤,但敢怒不敢言,他让我不要声张,因为现在纽曼家正得势,我可不敢得罪他们。”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人或者蠢货,怎么会出卖你呢,纽曼家就做了这些?”
“不……还有其他的……。你离开这么长时间,发生了好多事。纽曼家的人早就发觉你参军了,所以转而对你的家人下手报复……”
“什么?”
达利大吼一声站了起来,他抓住了朋友的肩膀,激动地颤抖着:
“他们对我妈妈和我妹妹做了什么?哦,老天,赶快告诉我,求求你了帕尔!”
“他们……他们找到一群港口的地痞流氓杀死了伺候你家人的老管家,吓走了那些仆人。
他们还把你妹妹简宁绑架了,我听说……听说你妹妹被他们侮辱、玷污了,随后就把她卖到了某处风月场所,我不知道具体在哪。
还有……朋友你要挺住啊,你的母亲已经病逝了,她和你的老管家维斯都被安葬在山上的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