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安是真的被气得狠了,身为读书人,他奉行孔孟之道,讲的是宽和待人。
头一回见墨灵县主这般不要脸之人,也是忍不住要骂人了。
但是,书生骂人与泼妇骂街不同,一连串诸如“伤风败俗”、“使家门祖蒙羞”、“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怎么还好意思出门”之类的话滚滚而出。
一会儿又是孔子曰,孟子说,一会儿又说什么是贞,什么是节,听得围观群众都一愣一愣的。
墨灵县主更是头昏脑胀,她鞭子一甩,“闭嘴!”
但是,杨志安心中有气,再加之骂人时他引经据典,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很有后世播音员的风采。
现代播音员说起话来,讲究的是穿透力,在一个几千人的大会场里,可以不用麦克风,把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传到任何一个角落。
显然,杨志安这会儿愤怒加持之下,已经达到了这一水准,无论声音如何小,都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饶是墨灵县主脸皮再厚,被人当众骂上半个时辰,最关键的是,这骂的没有一句是他能听懂的,这就足以令她羞愤欲死了。
读书人骂娘,讲究的是信达雅,讲究的是曲径通幽,还得带上不少典故。
这围观众人便拿这当故事听了,津津有味的,时不时还拍手叫好,倒显得墨灵县主跟那戏台子上的小丑似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杨志安还将烈女传上的故事说了个遍,活生生让墨灵县主受了一次女德教育。
顺着这话题,杨志安又扯到男女之事上面。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人到了一定年纪,成亲生育传宗接代本是天伦之理,可这种事情发乎情,得止乎礼义,强迫有妻室的人当你的面首,那是放荡小人行径!”
最后,杨志安淡淡地睨了一眼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的墨灵县主,“男子娶妻要娶贤良,像县主这般不安于室者,就是娶回家去,也会家宅不宁。县主与其在这里纠缠杨某,还不如多回去学学女德,免得以后嫁不出去!”
“噗嗤!”围观众人发出一阵嗤笑。
嫁不出去,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极为恶毒的诅咒了。
周围那么多的人在看热闹,莫连信主这不安于室的名头传出去,那她后半辈子可真的就嫁不出去了。
毕竟,谁家也不愿意娶一个不安于室的媳妇。
“啊!”墨灵县主这会儿已经被气到失去理智,“杨志安,你混蛋!”
墨灵县主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男子,居然会大庭广众的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一点书生该有的气度,也癖好不顾及她的身份,就这样明晃晃的羞辱,还不带一个脏字!
然而,杨志安却不管她,趁着人群哄笑的时候,赶紧走了。
墨灵县主追在后面喊:“你给我站住!你说谁嫁不出去呢!”
墨灵县主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她,这个臭书生,他是第一个!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声,全都是在嘲笑她!
全都怪这个男人!
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饶是墨灵县主心里素质再强大,也不好再在外面呆下去了。
看着那在人群掩护下越走越远的人,墨灵县主咬牙切齿,狠狠地甩了甩手上的鞭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杨志安,给她等着,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知道辱骂她墨灵县主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经历过被绑,当街训人,杨志安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
院子里,房东那边已经熄了灯,唯有他们租住的院子里,顾知夏还点着灯在等他。
杨志安心中越发愧疚,抱着笔墨,手中捏着那珠钗,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顾知夏说他今日遇到的事了。
他总觉得,对不起她。
顾知夏倒是问了他今日为何这么晚回来。
杨志安踌躇着,犹豫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道路上遇上了李明朗,被他拉去吃酒了。
顾知夏点头信了,这会儿时间不早,夫妻两个虽已经圆房,但都没什么兴致,便各自安睡了。
待得第二日,顾知夏收拾衣服,无意间却发现杨志安昨日的衣服竟然沾染了脂粉气息。
再回想起昨日杨志安欲言又止的神色,顾知夏直觉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但是听听书房里偶尔传出来的读书声,顾知夏到底什么都没说。
只是自己在外间放了一个榻,等到晚间,杨志安从书房里回来,看到房间里多出来的榻,再看看塌上已然熟睡的顾知夏,无奈只能自己到床上去睡了。
他不傻,自家娘子也是一个聪明人,杨志安明白,自家娘子这是察觉出什么来了。
可是……可是亏他读书万卷,在这件事情上他却词穷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因为他怕,他怕顾知夏会介意,会因此嫌弃他,甚至是离开他。
自二人圆房之后,杨志安就明白了,自家娘子对待感情,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志安才少不得要斟词酌句,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才能让自家娘子心里没有疙瘩。
杨志安忐忐忑忑的,一夜无眠,直到鸡鸣十分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