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国皇宫之中,隆皇郭元武端起那一碗苦药,慢慢饮下。
身为帝王,必要有过人之智,过人之心,过人之胆,还要有过人的坚忍与无情。
郭兆临并非他最宠爱的儿子,但却是他必须寄与厚望,许其托国之愿的儿子。
却就这么死了。
可他又能怪谁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从来不是一句褒奖,而是一句悲哀的悼词。因为所有不怕虎的犊子,最终都会丧身于虎口。
十万大军?
儿啊,你为何如此天真?
可那个出手帮忙的人又是谁?
他当是何等境界?
难道是来自某个庞然大物的贵公子吗?
可风小辛为何会与这样的人交好?
隆皇放下碗,嘴里满满的苦涩,却远不及心中的苦涩。
“陛下,陛下!”
有宦官惊恐飞奔而来,途中竟然连摔了三次跟头,隆皇意识到必是有可怕的大事发生,一时长身而起。
“何事惊慌?”他强作镇定。
如今,他已是隆国中唯一的圣武强者,虽然已然重伤在身,实力甚至还不如精武巅峰,但他终是帝王,帝王,便必须有帝王的样子。
他的腰挺得笔直,气定神闲。
宦官跪伏在地,颤声回禀:“陛下,那风……风小辛又来了!”
隆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是难看,身子摇晃,几欲倒下。
他咬牙挺住站稳,问道:“使团为何去而复返?礼部的人没有去问?”
宦官战战兢兢地回道:“此事……此事极是奇怪……”
他将那怪事仔细地说了一遍,听得隆皇目瞪口呆。
“此时人呢?”隆皇急切地问。
宦官道:“说是……去城门口交身份文书了。”
隆皇望向殿门,心里疑惑不解。
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这番举动,简直便像是疯了一般……
突然之间,他心生寒意,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种可能,于是不顾一切飞奔向前。
跑得太急,牵动伤处,内脏的伤口便又裂开,气脉缭乱,丹田不稳。
他嘴角溢出鲜血,却顾不得擦。
“陛下,保重龙体啊!”宦官悲呼着在身后追赶。
“你们懂什么!”隆皇惊慌地叫着,“他是要杀我,是要杀我啊!兆临这不孝子,此事好不容易平息,却因他引出这样的麻烦,混账,真是混账!”
宦官想不明白,只是在后疾追,不住悲呼着,恳求陛下保重龙体,不可忧思过度。
隆皇哪里还听得进去?
端京城,城门处,守城的士兵惊愕看着面前的少年,以及跟在少年身后的一群官员。
他们完全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些官员。
那些官员连连使眼色,于是士兵们不得不向前而来,最先曾向风小辛索要身份文书的那人,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风小辛递向他的身份文书。
“可有问题?”风小辛认真地问。
士兵摇头:“有……有端京城……城……城守府的印,无……无误……”
风小辛微笑:“那我现在可以入城了吗?”
“自然……自然可以。”士兵慌张点头,将文书递了回去。
风小辛小心地收好。
城门前,已经没有普通民众,林立于周围的,皆是隆国甲士。但他们却不敢靠前,只是远远地警戒。
风小辛举步欲向前去,却有一人飞奔而来,在那人身后,是一群飞奔追赶着的宦官与禁卫。
飞奔者是隆皇郭元武,此时他的头发已经跑乱,衣衫上也多有尘土,似是在奔跑之时摔过几跤。他来到近前,突然行大礼拜倒于地,惊得周围官员与甲士六神无主,急忙跟着一起跪倒。
风小辛拿着文书,看着隆皇,皱眉问:“陛下为何如此?”
隆皇伏在地上,颤声道:“我儿兆临,不识大体,不分好歹,竟然趁我养伤之际,私自调动隆国十万甲士冒犯国师天威,实是该死,该死!”
风小辛道:“那事已经过去了。”
隆皇道:“国师请息怒,小皇今日便下诏,废去郭兆临皇子之位,贬其为庶人,逐出皇室!我从未生过这样的儿子,今后也绝不会再生这样的儿子!隆国今日起便对大巽称臣,岁岁纳贡,军队皆听从大巽皇帝陛下调遣,不敢有违!”
风小辛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丢在地上,道:“若能寻到这几味药,便送去风都城。”
隆皇战战兢兢地拜服于地,连连称是,许久不见回应,终于壮着胆子慢慢抬起头来,却已然不见少年身影。
他松了一口气,一时瘫倒在地,有宦官急忙跑过来扶。
“拣回了一条命,朕今日拣回了一条命……”隆皇喃喃自语,目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