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辛自纳器锦囊之中取出种种药物,有的喂少年吃下,有的涂在少年手臂上。
内力过处,药力渗入少年皮肉之中,直抵骨骼。
少年再次疼得冒出冷汗。
“休养七日,不要用力,断骨亦能重新长好。”风小辛叮嘱。
少年抬头看他,突然跪倒在地,叩首不止,却不说话。
“这是感谢,还是另有所求?”风小辛问。
少年抬头,额头已破,有血渗出,蛛儿看得心里难过,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这样。
“家在哪里?”风小辛问,“我送你回去。”
少年道:“我想学武功!”
风小辛看着他,问道:“用来杀人?”
少年身子颤抖,激动至极,道:“我只杀一人,之后便死亦可无悔!”
风小辛问:“先前那人与你有何冤仇?”
少年突然哭了起来,哽咽不能言,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打在地上噼啪作响。
蛛儿看得心酸,过来扶他。
少年不想起,但却敌不过蛛儿的力量,胸膛起伏间用袖子擦去眼泪,想说话,却还是说不出来。
风小辛不催他,只任他哭。
少年咬牙忍住,道:“我与爷爷相依为命,在街边摆小吃摊为生。那恶人酒后纵马狂奔,撞死我爷爷,官家却判他无罪,这不公!”
虽只寥寥数语,却已然说清一切,少年叙事毫不啰嗦,十分难得。
寻常人说起自己苦事,只恨不能面面俱到,说个三天三夜,少年遇此大惨事,却三言两语便能说完,不得不令人佩服。
风小辛心中赞赏。
蛛儿没想到这些,只听得忿忿不平,握紧了拳头看着风小辛。
风小辛问:“官家为何判他无罪?”
少年道:“他是帝都豪门大户的管家,自有通天手段。”
风小辛再问:“当时官家怎么说?”
少年道:“只说他确实撞伤了我爷爷不假,但我爷爷之死是因为年老体衰,惊吓之后暴毙,与他有关,却非他故意加害。只判他赔一笔钱。”
风小辛一时沉默。
官家人遇到这等事,多半会如此办。
醉酒骑马伤人自然有罪,但一方是豪门管家,一方是街边小贩,当偏向何人,久混官场的官僚心里自然明白。
他们只要动动嘴,此事便可归入意外伤人一类,那管家自然连官司都不用吃。
赔几个钱,便买了一条人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就算不服,这小小十四五岁少年又能如何?
是敢向吏部去告衙门徇私枉法,还是敢找豪门管家去讨公道?
“钱赔了吗?”风小辛问。
少年摇头:“他根本便没打算赔,只是拖着,连爷爷下葬的钱,也是我把摊子卖掉凑齐的。”
“所以你要杀他?”风小辛问。
少年哽咽道:“便是他赔了钱,我也一样要杀他!爷爷不能白死!”
“他终只是醉酒伤人,并不是故意杀人。”风小辛道。
少年怒道:“既然醉酒,为何纵马飞奔?他撞伤我爷爷后,若能赶快找郎中来救,只怕我爷爷还不会死!他摔下马来,却拉住我不放,要我们赔他衣服,若非如此,怎么能耽误半个时辰,让爷爷死在街头?”
风小辛缓缓点头:“如此说来,确实该死。你先前与我说话,便是以我为掩护?”
少年点头:“他是武人,我若在后跟从,他必有所觉。只有守株待兔,出其不意才有机会。”
风小辛问:“你等了多久?”
“半年。”少年道。
风小辛微微动容。
“如何想到用这种方法?”他问。
少年道:“半年来,我摸清了他行踪习惯,算了无数下手时机与地点,终选了这里。这里人多,又常有外地客游逛,最容易隐藏。”
风小辛故意问:“偏僻无人处,岂不更加容易?”
少年摇头:“若是那等地方,他更加警觉,便连接近他都难,远不如在闹市街头。”
隐藏一棵树最好的地方,便是森林。
少年虽说不出这样的话,但却明白这样的道理。
他没练过武,却用半年时间,将抓握匕首回身刺杀这动作练得行云流水般,若非那管家境界不低,已达精武之境,说不定已然被他刺伤。
而匕首上有剧毒,就算当时不能将管家杀死,只要跟管家多耗一些时间,管家也会毒发身亡。
以普通人之身,杀一武人,何等胆魄!
以半年时间观察分析,制定计划,何等心性!
风小辛看着少年,点了点头:“若你做旁的事时也能这般,将来必成大器。”
少年摇头:“我不要成什么大器,我只要为爷爷报仇!”
风小辛道:“我先送你回家。”
少年看着风小辛,声音发颤道:“不能教我武功吗?”
“去你家里再说。”风小辛道。
见对方没有拒绝,少年心里便终有希望,点头带路,不敢走长街,绕了好多路,走了很久,来到城郊民居之地,引着两人进了一间小屋。
小屋不大,一间小小的客堂,一个极小的卧室。
卧室放不下两张床,但却有两张床。
木方木柱被人以粗糙的手段拼接一起,形成了上下铺,上铺被褥凌乱,下铺整整齐齐。
风小辛看着那床,问:“爷爷住在下面?”
少年红着眼睛,道:“爷爷年纪大,自然在下面。”
风小辛点头,看着那被整理得整齐无比的被褥,扭过头去。
蛛儿也看得心酸,眼圈发红。
“跟我说说这半年里你的所得吧。”风小辛道。
少年看着他,问:“不能教我武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