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有敲门声。
柳翠翠过去应门,是有侍者问姑娘如何。
“姑娘在陪风公子说话。”柳翠翠答。
“风公子?”侍者惊愕。
“是的。”柳翠翠道,“便是那位风小辛风公子。怎么,有事?”
侍者道:“无事,只是妈妈想与姑娘说说话。”
“有客,不便。明日吧。”柳翠翠道。
侍者应声而退。
柳翠翠站在门前,沉默了很久。
她平素几乎真将妈妈当成了妈妈,因为那位妈妈对她真的是和蔼可亲至极,对姑娘也好得不得了。
却怎么会使手段这般害姑娘?
还有那楚公子,文采极佳,风流潇洒,翩翩如玉的人物,又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她转头望向风小辛,仍是不敢相信一切。
此时,肖羽悠悠醒来,柳翠翠急忙奔过去照顾。
肖羽在她搀扶下坐了下来,容颜越发憔悴,看得她心疼落泪。
蛛儿已经在柳翠翠的屋里睡下,风小辛一直坐在这里。
“姑娘节哀。”他说道。
“哀莫大于心死。”肖羽道。
风小辛摇头一笑:“不过被狗咬了一口,不至于从今以后不养狗。”
这话终于让肖羽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是狗?”她喃喃自语。
风小辛道:“骗局这东西很可怕,一方处心积虑,一方毫无防备,便如人在暗里放箭,你在明里行走,无遮无挡,无甲无盾,怎么可能不中箭?”
“怎么可能不中箭?”肖羽苦笑,“可我们终是面对面,哪有什么暗里?是我眼拙愚蠢……”
“鸨母便是暗里。”风小辛道,“她使尽手段相助,你却不知对方在用鬼蜮伎俩,自然吃亏。还是吃双份。”
“终是面对面。”肖羽摇头,眼里有悲色。
风小辛明白她仍难越过那一道坎,沉默片刻后道:“感情之事若算是一场争战,谁不动真心而只用手段,谁便是最后赢家。这与智计、才学都无关。”
肖羽沉默。
柳翠翠突然觉得这世界好可怕。
许久之后,肖羽道:“多谢公子。”
风小辛道:“姑娘要想开。”
“可我还是不明白……”柳翠翠嘀咕。
肖羽叹了口气,道:“世人皆喜新鲜。我初试啼时,一月三会,可如今呢?帝都青楼不止咱们一家,才女不只我一人。再好的容颜、再动听的声音,听久了总会厌。更何况……”
她看着柳翠翠,极认真地说道:“青楼本就是这样的地方,我一开始便也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柳翠翠一时震惊。
肖羽轻轻拉住她的手,道:“日后,你也要早有准备。”
柳翠翠的手不住颤抖。
风小辛道:“等此事过去,我帮姑娘赎身。”
肖羽摇头:“那并不容易。”
风小辛道:“不过是妈妈一句话而已。”
肖羽苦笑:“但想让她说出那话,却要金山银山。”
风小辛道:“那我便杀了她。”
肖羽一惊:“公子不可!楚玉族叔仍是青离司队长,手眼通天的人物,公子此时已然身在险局之中,怎可再动手杀人?”
风小辛一笑:“大不了我带上小早和秋儿一家,还有你与翠翠,一起离了应国。”
肖羽愕然看着风小辛,一时怔怔无语。
风小辛道:“天下极大,非止应国一国,何处不可为家?”
肖羽眼圈再红,问道:“听闻公子得人推荐,将入青离司?”
风小辛皱眉:“又是小早嘴快?”
柳翠翠忙道:“因为这事与什么事都不相干,他才跟我们说的,您可别怪他!”
风小辛一笑:“也怪我嘴快跟他说了。”
肖羽道:“公子是有大好前途的人,而你我不过萍水相逢,如何敢……”
风小辛道:“萍水相逢,也是相识一场,总不能眼见你受难而无动于衷。我若是这样的人,便入了青离司又如何?不过是又添一个麻林不仁的官吏。”
肖羽再度落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风小辛道:“姑娘先忍耐一时,等此事过去,我入了青离司后,必找老鸨帮你赎身。”
肖羽低头不语,只微微点头。
蛛儿心道此时此刻你不是应该感激涕零下个跪什么的吗?
不知不觉,天渐亮。
风小辛叫醒了蛛儿,便要告辞。
肖羽擦去眼泪,道:“总要吃过早饭再走。”
“姑娘安心休息吧。”风小辛道。
肖羽摇头:“若将来有人盘问,总要说得滴水不漏才好。哪有客人这么早便走的道理?便是要走,终也要吃过早饭。”
“姑娘心细。”风小辛点头。
在这里吃过了早饭,又磨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楼中侍者都开始忙碌收拾时,风小辛才带着蛛儿离开。
早晨离去者众,但像风小辛这样带着个小女孩的却只他一人,因此侍者们便都记住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