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到了尾声的时候,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始终是自斟自饮的凤栖梧,一手轻旋着酒杯,眉梢微挑,打量着正与众将把酒言欢的关椴,淡淡道:
“你想做捕快,除了有向往光明的心,你还得有直面黑暗的勇气,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这一句问话,在他口中说来,实是有几分突兀。
但,不能否认的,这又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捕快,必然会看到社会上许多极端的黑暗面。那些在新闻中惊心动魄的惨剧,对捕快来说,却只是日复一日的日常。
血淋淋的惨剧和人性之恶,都被直观的摆在了这个舞台上,揭露着最残酷的真实。
关椴沉默了,大厅中的喧闹也随之寂静了下来。这样的氛围,仿佛一场被提前的审判。
从天宫门出来的人,综合素质是绝不会差的。剩下的,就要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能支撑他在捕快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了。
“也许……”沉吟良久,关椴轻声吐出的,却是有些软弱的三个字,“还没有。”
“但是我有信心!”仿佛在对自己承诺,又像是给所有人一个交待,关椴随之又快速的补充道,“我曾经经历过最绝望的黑暗,既然当年我撑过来了,我就相信,再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打垮我。”
并且,那是父亲曾走过的路。也许走在这条相同的道路上,可以让他更加接近父亲。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怀念了吧。
凤栖梧不置可否的将杯中酒饮尽,在众人以为,他已经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却是嘴唇轻动,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唯独传到了尽头处的二人耳中。
“多向你的朋友学习吧。”
“他是一个就算在黑暗里,也可以看到光明的人。”
简之恒略微一怔,再向凤栖梧望去时,他早已经转开了视线,好似一切并未发生。但刚才的那句话,他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也着实为之欣喜。
至少自己的观念,他接受了那么一点。
这一小步,对他却是难得的一大步。
……
那天的宴席后,众人虽然还没有完全讲和,但将帅隔离的局面总算消失了,大伙儿也算是认可凤栖梧继续担任主帅了。
只不过,大部分人执行他的命令时,仍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甚而你推我让,将激烈的反抗,转变成了一种消极应付的“冷暴力”。
这天,凤栖梧和陆鸿羽各骑一匹战马,再带着一队虚拟兵,同去巡查矿脉。
这个任务,自然是在众人的接连推脱后,被硬按在他头上的。
大概是有所愧疚,这些拒绝过的人,都在临行前提醒他自己保重,叶朔还劝他,发现状况不对就马上逃跑,千万不要给凤栖梧当了替死鬼。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很是吓人,要说陆鸿羽完全不放在心上,那也是不可能的。因此,虽然他的确觉得,这段时间的凤栖梧有所改变,但难免还是有些忐忑,一面轻勒着马缰,时刻警惕周遭异动。
两人行至一片空旷的草原时,凤栖梧忽然停了下来。
“城主……”陆鸿羽也只能调转马头,再度驰回,“怎么了?”
凤栖梧冷漠的朝四面一扫,极不耐烦的沉声道:“你没有发现,这里的状况不对头么?”
陆鸿羽一怔,灵识散出体外,仔细感应下,果然是察觉到了一股凛然杀机。那种感觉,就仿佛是猎人张开了网,等待着迟钝的猎物自行踏入。
“被埋伏了么?”
同时,他也不禁暗叫惭愧。出来的这一路,他光顾着警惕凤栖梧,却忽略了外部的环境变化。如果刚才敌人偷袭,恐怕他就成了第一个活靶子!
凤栖梧却也不再理睬,浓重阴影勾勒下的双眼,正谨慎的扫视着草丛的各个角落。花叶无风自动,那是受他外放的强大威压所慑,空气凝重得仿佛会爆裂出火花,一触即发的危机感,游曳在每一根弯曲的草茎上。
倏地,对面的草丛缓缓分开,A组一众人马,就像是从另一个次元空间踏入般,悠然的走到了他们面前。
带队的将领共有三人,一个是颜月缺,反正试炼开始后,每一场大小战役,他都是要参上一脚的,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还有两个人相貌陌生,但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却显示出他们的上乘实力,令人不可小觑。
凤栖梧不紧不慢的翻身下马,不屑的在几人脸上一扫而过。那两名陌生将领,似乎是直接就被他当成背景板忽视了。他的视线,很快就直直的落在了当先一人身上。
“颜月缺,你们A组的跳梁小丑,又跑出来现眼了啊?”
转视四周,他又不怀好意的调侃道:“这里有山有水,景色怡人,怎么,是给你自己选的墓地?”
颜月缺却也并不生气,微微一笑,应道:“是给你选的啊。”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朝着身旁一位陌生将领一指,“这位,是我们A组的星相师,祁与。我们A组每打一场重要的战争,都少不了他的卜卦。不如,就让他也给你算上一卦,如何?”
那祁与其貌不扬,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方帽,手持幢幡,看上去确是一副算命先生模样。
不过,此人确实有些来头。他出身于著名的八卦世家,从小学习星相术数,而后在宗门内,也是一等一的优秀子弟。
他另有一位嫡亲大哥祁算,更是八卦师中的绝顶天才。宗门内部的师长曾评价说,以他的天赋,将来便是算出世间的未解之谜,也不是没有可能。
单凭这一句,便足以见得他在八卦学中的造诣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