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是个吃钱的地方。
在给足礼钱后何亦舒、玄意进到不对外开放的殓房中,捕头葛青殷勤的引着两人来到一间稍微宽敞的房间,说道:“何员外是咱们安平府的大人物,林总捕头特意清出一间房屋专门盛放何员外及家人的遗体,其他的护院、家丁都放在外屋,免得打扰到何员外。”
玄意感觉被何亦舒攥着的手腕越来越紧,心里有些怜惜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如此多的痛苦。
殓房不小,按挺尸的长桌来说大厅可以放下数百张桌子,另外还有单独的小间供富贵人家使用。
人死之后仍旧分作三六九等,不得不令人感叹这个冷酷的社会。
此时大厅内外摆满烧焦的尸体,虽然是冬天有冰雪冰镇不致腐烂,可那恶臭仍是让人恨不得吐出来。
有些白布下露出部分尸体,焦黑猩红,狰狞可怖,置身大厅中,让人有跌落地狱的错觉。
玄意掩住口鼻稍微遮挡恶臭,目光转动间见到几个仵作在大厅中忙忙碌碌,看样子还没有检查完所有尸体。
也是,数百具尸体光是检查死因就不是简单的事情,若是再详细查验就更加耗时了,纵然府衙配备的仵作不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看来官府对何家的案子比较重视,难得见官府中人这么认真负责的时候。”
何员外一家的尸体单独停在一个房间,焦黑的尸体蜷缩成一团,隔着白布隐约能分辨出四肢躯干,身体已经拧在一起。
看得出来,大火烧得非常厉害。
何亦舒伸出颤抖的手掌,想掀又不敢掀。
随着白布掀开,一张被烧得焦黑收缩的脸庞映入眼帘,五官都熔到一起,再也分辨不清了。
玄意感觉有些反胃,他仔细打量尸体,从身形上来看是个女尸,尸体上残留许多金玉之物,单从表面上来看并无外伤。
不过尸体骨骼稠密,肌肉坚韧,肯定是个练家子。
“娘……”
何亦舒哪经得住这种场面,一看之下尖叫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玄意把何亦舒扶住,渡了一股真气护住她的心脉,心里已经确定何家的人必定是被先杀害后焚尸的。
“哎,何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真是可怜!”
葛捕头一脸同情:“何员外等人的遗容着实不佳,我等常与凶案打交道也觉可怖,何况您这么一个小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吧。”
何亦舒咬咬牙,接连掀开四具尸体的白布,熟悉的饰品给了她连续的重击,眼前黑的几乎再无一丝亮光。
玄意半抱着她,轻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何亦舒却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忍住悲痛,对葛青道:“大人,我爹娘的尸体在此停了三天,我这做女儿的实在是心里难受,可否让我将家人的遗体接回去早日送他们入土为安?”
“这……”
葛捕头一脸为难:“这恐怕不行,案子还没有完结,何员外的遗体还要在衙门暂放。”
何亦舒掏出一张银票,捕快连连摆手:“不行,不行,真的不行,这是衙门的规矩,而且您家这么大的案子,连知府大人都亲自过问,绝不会草草了事,何员外的遗体摆在这里,我们肯定会好好照看。”
玄意把银票塞进捕快手中,说道:“劳烦葛捕头细心照看,万望辛苦费心。”
葛捕头熟练地揣进怀里,温言道:“两位放心,何员外是安平城鼎鼎有名的大善人,在下绝不会让他的遗体受到半点伤害。”
“多谢官爷照顾。”
玄意试探道:“敢问官爷凶犯可抓到了吗?有否找到确切的线索?”
“难哪,贵府那么多看家护院的师傅都没能逃得性命,可想而知凶犯的武功有多高。”葛捕头一脸郑重,不过很快就话锋一转:“不过有知府大人过问,林总捕头亲自挂帅,定然可以破获此案,将凶犯绳之以法。”
“凶犯?”
何亦舒猛然抬头:“我家人是被人杀死的?”
玄意能明白她的心情,若只是火灾,何亦舒虽然悲伤不已,但也只能慢慢接受现实,可若是凶杀,她反而能找到新的目标。
报仇!
葛捕头理所当然的道:“这是自然,贵府的张师傅和李师傅可是江湖好手,‘流光剑客’梁玉峰更是名震安平府,区区大火岂能拦住这等江湖高手,必定是被人先杀死后放火焚尸的。从尸体上发现的伤痕也可以印证这个判断,这些尸体上有不少利器伤痕,绝不可能是大火烧出来的。”
何亦舒怒道:“是谁?是谁跟我家有这么大的仇恨?”
“这就不好说了。”
葛捕头压低声音:“不过我劝何姑娘一句,能干下这等大案的人绝对是江湖上顶尖的好手,您能保住性命已算是极为幸运,万万不可想着报仇这等傻事。”
有实力叫报仇,没实力叫找死。
葛捕头拿了银子,倒也说了句良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