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舜骁放下筷子,抬眼看着他,将手边的酒喝下,才道:“我们夫妻对阿远自然是相对自家孩子一样的,可你莫要搞错了,母爱和干娘的爱还是不同的,容仪再宠他,夜里能哄他睡着,再回自己的房间吗?他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能第一时间跑到干娘那儿去,同干娘诉说吗?阿远,这个孩子心思本就细腻,这些年你颓废的时候,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撑着,有时候我看看你,再看看这个孩子,都觉得他小小年纪实在太苦了,我们都是成人了,许多痛苦自己都不能压下,如何去教好孩子?”
说到此处,姜舜骁亦满是真情实感,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酸楚。
他道:“侯爷和胡夫人对你倾注的是全部的心血,你自小就没受过太大的苦难,才养成了现在的性子,你足够爱你的妻子,足够爱孩子,可这同样也是弊端,你失去了妻子你痛苦,可你有没有想过,阿远只是一个孩子,在他这样的年纪,甚至往后的岁月人生,他都需要他的母亲呵护爱护他,我特别能理解那样的感受,我亦是年少丧母,往后的日子我过的怎么样,外人看不见,只有我自己清楚。”
这等秘事,谢昀还真不知道,只说道:“可你依旧成才了,你如今颇得圣上赏识,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听到这话,姜舜骁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抹了把脸,才说:“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的看法,他们觉得我幸运,一出生就注定非富即贵,我有一个异姓王的父亲,有一个陛下特封诰命的母亲,虽然后面母亲没了,可我的继母,是本朝唯一的长公主,谁能有我的命好?连你都这样想。”
“……”
“可我告诉你,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保住我母亲的命,她的离开不仅改变了我的半生,更改变了我父亲的半生,从她走后,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那时家里的混乱肉眼可见,我父亲对我的严厉也是日益增长,他望我成才,用尽一切手段方法,呵……那才是真正的拔苗助长。”
“……”
“在遇到容仪之前,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他们说我冷心冷肺,是个冷面罗刹,说我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便要血流成河,十年征战我确实成名了,可我从此不近人情、没有人味儿了,你看不出来吧,那个时候我也委屈过,我也会想,如果我娘还在,有她在身边,我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谢昀眼眶湿润,想到自己的儿子,更是悲从中来,他是世子爷、是朝臣、是京城中排得上号的人物,他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得到,可却留不住自己最爱的人,不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份完整的爱,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他也做不到一人分饰两角,既给了儿子父爱,又能给儿子母爱,自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又岂能不知有多好?
再一想如今的姜舜骁,想着他方才的话,更是觉得自己无能,愧疚。
他低下头去,将泪意憋了回去,看着姜舜骁,许是都喝了酒的缘故,谈起此事便多了感性,两个大男人对饮也能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