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一事既然确定,便没什么值得她上心了,看着被容仪打理的仅仅有条的院子,何之瑗眼里流露出了几分艳羡,她道:“曾经我也喜欢在家里侍弄些花花草草,看着院边被种上一排一排的花儿,等到它们盛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不只是会呼吸,会陪笑,可那个时候,崔家老太太便说,我若是把心思放在如何伺候婆母,照顾丈夫上,也不至于一直不能有身孕。”
听这话,容仪无言以对,这种事情是无法去改变的,就好像儿媳生来就是要被婆婆压制的,这世上相处平和的婆媳当真是少之又少。
她道:“有的人过惯了苦日子,等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的时候,是不懂心疼人的,或者说,她只心疼自己在乎的人,崔家老太太务农出身,一个儿子也算上他家飞黄腾达了,可即便是崔侍郎现在的位置,以及他的人脉关系,在京城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其实依我所见,崔世康走到今天并不容易,他定是有本事的,也是有能力的,只可惜,立家之道学不会,做什么都困难。”
说到此处,她看着何之瑗,说道:“有句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好像女子从生下来就要学会掌管家,学会相夫教子,要把整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外人说不出一句不是来,而男人的天地永远在外面,他们在外面做什么都是辛苦,回到家以后必须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温顺的小妾,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可其实,一个完满的家并不是靠一个女人就能打理出来的,若这个男人在家里不顶用,这个家迟早要垮,还有句老话说,娶妻不贤毁三代,你看,这是对女人多大的恶毒啊,没人去关心,一个女人的不贤是谁导致的。”
“是啊!成婚的这几年当真是比在家里做姑娘还要憋屈,小时在家里,我娘带着我学习各种东西,天不亮就要起来,天黑了还在站规矩,那个时候,也真心埋怨过,总以为只要自己嫁了人,和娘一样生了孩子,是大人了日子就会好过一些,可真嫁了人才知道,家里什么都好,娘教的都是对的。”
“……”
“你说,谁家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是想送去别人家给人糟蹋的?我自小学的东西,所开阔的眼界,把我教成了现在的样子,只是除了生育这一关,我可以做到旁人无可挑剔的贤惠娘子,可这些在婆家都是不够的,女子嫁了人才知道世道艰难,回娘家变成了做客,在婆家却是个外姓人,怎么着都是没有退路的。”
容仪也有愁绪涌上心头,她道:“是啊,我们自己长大了才知道女人的艰难,我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我特别害怕她们长大,害怕她们出挑,也害怕她们不出挑,害怕他们太过聪慧,也害怕他们太过愚钝,太聪明的女人,活的累也不一定讨人喜欢,但一味顺从的女人,眼盲心瞎,浑浑终日,也不知有个什么劲儿。”
此时无酒,清风送忧愁,这个时代赋予女人的苦难,又岂是这么一会儿就能说完的。
何之瑗含着泪,笑着说:“不过,这个世道越来越开明了,如今对女人的要求也远没有过去那样苛刻,或许以后会更好,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等到那个时候,或许女人都能上朝当官,都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山水,也不会有任何异样的眼光。”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祝愿,也是一个没有歧视、压迫的时代,容仪端起茶杯,遥遥一敬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那我就祝未来这样的时代,能早些来,能不负我们的期待。”
……
朱苓毓本是要来找容仪的,走在院墙外听到这番对话时,她顿下了脚步,忽听见里头夫人又说:“起风了,咱们进屋里坐吧。”
随着脚步声,她们进了屋,朱苓毓顿了顿,一旁珠玉轻声问:“姨娘,还进去吗?”
朱苓毓摇了摇头,道:“今日夫人有客招待,晚些时候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