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首阳大君府,李瑈与尹氏的面前垂首肃立着一人,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精明。他便是汉阳尹氏商户的当家人尹多勋。
“汉阳你不要再待了,”李瑈阴沉着脸对他说道:“你去咸吉道咸兴府去避一段时间。”
“君上,出了什么大事了?”尹氏忍不住问道。
“他做的事他自己清楚,”李瑈哼了一声,“在海上走私大明的酒来贩卖,对王上颁布的禁酒令置若罔闻,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啊?”尹氏惊道:“难道多勋被什么人给查了?”
“是王上,”李瑈沉声道:“在宫里,王上当着我的面提了多勋的名字,要我好好约束他一番......不必多说,明日就让多勋离开汉阳。”
“君上......”尹多勋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汉阳府里走私的大明酒的人多了,赵元玕、金洺晖他们的买卖做的比我还大......”
“闭嘴!”李瑈喝道:“你个蠢人,难道还看不出来王上是在借你来敲打本君么?你要是不听劝,我就命人押你走。”
“多勋,”尹氏也开口说道:“你就听君上的话,去咸兴府避一避风头,也当是让君上在王上面前有个交待。”
“姐姐,”尹多勋道:“咸兴府那地方危险得很,女真蛮子时不时就打过来,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多勋,不要再说了,”眼看着李瑈脸上升腾起两团黑气,忙制止他再说下去,“咸吉道有君上很多旧部,他们都会照顾你的,好了,你下去吧......”将他劝了出去。
尹氏回过身来对李瑈说道:“君上,妾身会劝他尽快离开汉阳的。”
李瑈长叹一声,“本君迟早要被他拖下水去。”
“君上这话重了,”尹氏道:“你在咸吉道领兵时,多勋可帮过你不少,你可不能都忘了啊!”
李瑈黑着脸道:“要是念着他是你弟弟,本君早就将他五花大绑送到宫里交予王上发落了。”
“王上也真是会小题大做,”尹氏抱怨道:“多勋说的没错,走私明酒的商户不少,为什么王上单单提起他呢?”
“那是王上故意说给我听的,这你还不明白么?”李瑈看了她一眼,“亏你还是出身尹氏大族,又跟随本君这么多年......”
“王上是什么意思?”尹氏脸上显露出不满之色,“君上劳心劳力,帮助王上处理军政国政,王上不奖赏也就罢了,反而因为一点点小事来挑君上的刺儿么?”
李瑈微微摇头,“你不知道,王上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所以他要借此重新布局......”叹息一声,“世子还小,怕是要提前上位了。”
“啊——”尹氏惊叫一声,明白李瑈暗指李珦命不久矣,为了年幼的儿子会顺利继位,恐怕要对权力层重新洗牌。
“那......王上会罢免君上的统兵使之位么?”尹氏随即又说了一句,“不会的,君上是王上的亲弟弟,王上不信任你还会信任谁呢?”
“可我手里的权力太大了,”李瑈说道:“不但掌握八道的马步水军兵权,还把老三手里的政事也抢了来,王上怎会对我放心?”
“那是老三他自己不挣气,”尹氏哼了一声,“惯会附庸风雅,寻花问柳,一副心思都放在了那汉阳第一美人南美贞身上,辜负了王上的信任,怎能说君上抢了他的差事呢?”
“夫人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树大招风么?”李瑈眯起了眼,“不行,明日我要去见王上,请辞手里的差事......”
“君上不可,”尹氏急道:“你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起兵靖难帮王上除掉权臣得来的,怎么能轻易让出去。”
“我要是不让,自己也成权臣了,”李瑈乜了她一眼,“你一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妾身是不懂,可也明白君上对王上是一片忠心,怎能无端遭到猜忌?”
“忠心?”李瑈苦笑一声,“本君要想表露忠心,就先得让王上放心,否则王上就会将你视成他的威胁。”摆摆手,“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妾身告退!”尹氏不再多说,默默的退了出去。
见尹氏退下,李瑈让人把韩明浍叫了来,把李珦对他说的一番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韩明浍良久不语,末了道:“君上真的决定了么?”
李瑈点点头,“如今只能以退为进,让王上消除对本君的顾虑。”
“嗯,君上的决定没有错,”韩明浍表态支持,“只是这样会削弱君上的权力。”
“主动奉上总比他来拿去要好得多,”李瑈说道:“王上能够赐予你的,同样可以收回去。王上已经借尹多勋的事来敲打我了,再不识相一些,怕是失去的会更多。”
“只要王上离不开君上,那么君上总还有重新掌握大权的时候,”韩明浍道:“君上不必过于忧心。”
李瑈淡淡一笑,“本君都想好了,如果这里待不下去,就回咸吉道领兵去......到时韩先生还会跟着本君么?”
“只要君上不弃,小人愿赴荡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瑈一阵感动,与韩明浍的手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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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澹亭内,李瑢正在抚琴,琴音略显凌乱。
忽然“铮——”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他生气的将琴扔了出去。他的宠妾对御香默默的将琴抱了回来,又将琴弦续上。
“君上,还是臣妾为你弹奏一曲吧!”
“滚,都给我滚!”李瑢咆哮道。
对御香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出去。
李瑢像一头困兽一样在亭内走来走去。
“不用本君了,那好啊!我现在就离开汉阳......”李瑢嘴里自言自语,“再不回来了。”
“君上是要到哪里去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李瑢抬首看去,见李贤老站在亭外,不禁皱了皱眉头,“本君都已成这样了,你还不走么?”
“君上不过是略受挫折,便要自暴自弃么?”李贤老笑着步入亭中,“这未免有些太短视了。”
“本君用不着你来教训。”李瑢脸一沉说道。
“小人没有要教训君上意思,”李贤老说道:“只是想劝君上沉住气,王上还会重新起用君上的。”
“是么?”李瑢哼了一声,“本君现在可没这个兴趣了,从明日起便离开汉阳去游历名山大川!”